白白胖胖。


    蕭存煙本來就白,也不是祁桑給養白的,這胖嘛,也不過是長了幾斤肉,比起先前的清瘦,如今瞧著剛剛好罷了。


    隻是這身子的確是給調理的不錯。


    他有些心虛地別開眼:“煙兒她……她還睡著,現在不方便,迴頭等她醒了我問問。”


    這明顯的敷衍之詞自然打發不了謝龕,他整理了一下衣擺徑直起身:“不勞煩蕭大人了,本督親自去問問。”


    “謝總督……”


    “蕭大人!”


    謝龕忽然打斷他,眉眼間壓著陰鬱的冷意:“這後頭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能將一朵花養枯一次,就能養枯兩次,你確定以後不會有有求於祁桑的時候?”


    蕭陸:“……”


    一句話,直戳蕭陸死穴。


    莫說是日後,這才不過迴來了兩個多月,她已經明顯的又清瘦了不少,也總是懨懨的不說話。


    明明竹林山上尋到她時,她一身蓑衣鬥笠,背上背著個竹筐,已經毫不費力地爬到了半山腰,竹筐裏的蘑菇也已經快滿了……


    ……


    秋風清爽,祁桑披了件外衫在院子裏走動了兩步。


    隔著朦朧夜色,看到水榭之上正撫琴解憂的長公主,也不知為何,她此番搬來總督府,身邊竟隻有一個侍奉的婢女。


    恍惚中,隻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好像小時候在將軍府,母親不發瘋發狂的時候,也偶爾靜坐彈琴,聊以打發漫長的時光。


    是不是每個深陷於情愛中的女子都會經曆這樣的一幕?


    而謝龕,明明同她在一處了,又偏偏將她單獨安置在一個寢殿裏,叫她看著他同自己睡在一屋。


    “你說,會不會是他得知長公主已經同那個探花郎之間有了什麽……”


    祁桑猜測著:“所以故意將我尋迴來,還做作地同我親密不已,以此報複長公主?”


    扶風在情愛之事上比她還要缺乏經驗,略一思索便做出了肯定的迴答:“有可能。”


    “對,我記起來了,那夜在馬車上,他還拿腳踩長公主肩膀來著,分明是有怒氣。”


    祁桑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這京城之內遍布三廠爪牙,想來長公主同那探花郎偷摸尋了個歡,叫他發現了,否則還能有什麽事,叫他這樣粗魯地對待一個女子?”


    扶風又略一思索,立刻又肯定道:“應是如此。”


    “嘖嘖。”


    祁桑解恨似的冷哼一聲:“風水輪流轉啊,當初他是如何強行侮了我,逼我跟邢守約分開,如今也叫他嚐一嚐自己女人被其他男人擁有的滋味。”


    扶風斂眉,忽然重重咳了一聲。


    祁桑背脊一僵,在風中石化了片刻後,忽然話鋒一轉:“不過以謝總督的樣貌身姿,以及如今的位高權重,自然是不缺女子投懷入抱的,你我當對謝總督有信心。”


    下一瞬,假山拐角處便走出一道壓迫感十足的身影來。


    謝龕冷眼瞧著她沒說話。


    巧舌如簧。


    迴頭定給她舌頭拔了。


    “桑桑。”一道熟悉的聲音自他背後傳來。


    祁桑一怔,立刻轉身,不敢相信自己竟能這麽快就同蕭存煙見麵。


    蕭存煙已經快步走了過來,擰著細眉打量她:“這才兩個月不見,你怎會消瘦至此?”


    不過是消瘦一點。


    她如今還有命活著站在這裏已經是幸運至極了。


    祁桑不明白她怎麽會突然被謝龕帶來了,料想有蕭陸那狗東西在,謝龕應該也不會拿她如何才對。


    “謝大人。”


    長公主的貼身婢女不知何時穿過小徑走了過來,微微行禮後便道:“長公主有幾句話想同謝大人說,可否請謝大人移步水榭?”


    祁桑還在想著該如何支開謝龕,同蕭存煙說兩句私話,不料機會來的這樣猝不及防。


    她落下眼睫,不讓自己露出半點痕跡來。


    感覺到謝龕隨婢女離開了,她喜上眉梢,尚未來得及說句什麽,一抬頭,假山旁又多了道不速之客的身影。


    蕭陸一襲赤色長衫,抱胸斜倚假山,手指把玩著發鏈末端的珠子,似笑非笑道:“祁姑娘瞧著蕭某作甚?也不怕謝總督醋了尋蕭某晦氣。”


    祁桑:“……”


    這花蝴蝶還真是會自作多情。


    她自然清楚蕭陸來此是做什麽,祁桑把蕭存煙拐跑了一次,他此刻怕是恨不能啖她血肉,又怎麽可能放任她們單獨在一處。


    ……


    水榭掩映於夜色中,初秋的夜,湖麵籠著一層薄霧,朦朧地看不清遠方。


    沈茶生得極美,她自小便是個美人胚子,尚在冷宮裏時,就因過於美麗,總是遭一些心懷不軌的太監們垂涎不已。


    自古冷宮裏能出去的人又有幾人?


    哪怕她是尊貴的公主,可母親受母族拖累,一生都要囚困於冷宮之內老死,她同她那個年幼的弟弟更不可能有機會出去。


    謝龕的出現,對她而言不止是把遮風擋雨的傘,也是她能爬出那座四方天的階梯。


    “長公主,尋本督過來何事?”身後,謝龕忽然出聲。


    沈茶收迴飄遠的思緒,抬頭看向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謝龕生得極好,五官深邃,眉目烏黑,或許是多年來殺伐戾氣過重,狹長的眼睛裏冷鬱之意越發深重。


    她依舊記得初見他時,男人雖話少,但眼神還算幹淨溫和。


    如今便是連瞧人眼睫都是落下的,隻以眼尾涼涼掃視而過,是輕視,也是薄鄙。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大約是從幾年前他中毒毒發,危在旦夕之際,曾艱難問過她一句話。


    ——若此番劫難熬過去,長公主可願摒棄世人偏見,同謝某共結良緣?


    那是個隆冬的深夜。


    那時的謝龕也還不是內廠總督。


    ……甚至謝龕飲下的那碗有毒的銀耳湯都是她親自端給他的。


    沈茶不知這銀耳湯中為何有毒,她惶恐到不知該如何辯解,可謝龕卻連質問一句都不曾。


    自始至終,也隻是問了一句,若熬過去了,可願同他共白頭。


    沈茶對謝龕有感激,有珍視,也有恐懼。


    自從胞弟登基為皇之後,她每每遇到謝龕,總是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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