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乃主宰文章興衰的神,曾經亦是儒士學子的守護神。


    隻可惜時過境遷,世代更迭,已經沒有多少人信奉他了。


    魁的神力衰微,就連仙身也墮入半仙半鬼的狀態。


    他離開了九重天入鬼市隱居,也是一種逃避的現象。


    鬼市人鬼交織,對於魁而言這裏是最適合他的地方。


    哪怕在生命消亡的最後一刻,他也想守住最後的底線。


    庇佑每一個還信仰著自己的凡人。


    在鬼市的漫長時間裏,魁在等待中遇到了一個重傷闖入鬼市的小蛇。


    小蛇懨懨的盤在一起像是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得縮在巷角。


    魁一眼就注意到它並把它給撿了迴去。不為別的,這條小蛇長得太稀奇了。


    背部是藍色,腹部是白的,蛇瞳是血紅色的。


    小蛇被魁帶迴府,沒多久便恢複了神采,甚至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魁這才知道自己救得蛇是十二獸神之一的強梁。


    強梁的神魂受到了損傷,他足足在鬼市待了一年才變迴原形。


    魁雖然聽說過十二獸神的聲名,可沒想到會撞見這人如此狼狽的模樣。


    “你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


    魁看著自己養了一年蛇卻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樣子,有點無語。


    “被一個災神算計了。”


    “災神?哪個災神?”


    “旱魃。”強梁似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很是難看。


    魁見他不想多說也就沒多問,“既然你已經恢複人形了就走吧。”


    “我能在這裏在待會兒嗎?”


    “……隨你。”魁雖然不知道強梁到底經曆了什麽,但好歹這一年裏他也過過了飼主的癮。


    強梁要留,他也說不上什麽。


    可也正是他這次軟心讓強梁又在他的府邸裏賴了百年時間。


    這百年時間對他們而言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


    魁喜品茶書畫,強梁便立於旁邊磨墨添茶。


    他不過問強梁為何不離開,隻習慣他隨旁侍奉。


    後來有一天,鬼市裏闖入兩個不速之客。


    他們直入魁府,來勢洶洶。魁察覺到氣息便隻得出房會客。


    來者是新任位的黑白無常,敲得是兩者他都認識。


    強梁早在他們出現的第一時間便化成了蛇形還變了顏色,似是有意要規避他們。


    他雖不知為何強梁要避諱他們,但也沒多言。


    他們是為了十二律的事情來的。十二律的事情他知曉的並不多,可要想得到資料也不容易。


    幾番口舌下,魁還是決定將資料給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等他們離開,魁明顯察覺到強梁的情緒變化,那是他第一次過問。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如此畏縮?”


    強梁沉默了片刻才跟他解釋。


    “百年前,祖明神力盡失墮入凡間,我本意要他反悔與老師定下的決定,卻不曾想被旱魃算計身受重傷。”


    強梁是打算一直護著被剝奪神力退化成小貓的祖明,不曾想被旱魃發現,他為了保護祖明與旱魃大戰一場,兩敗俱傷。


    就在旱魃奮起偷襲他的時候,是祖明替他擋了傷害徑直從山崖上滾了下去。


    他要去救卻被旱魃纏著,幾番竭盡全力的私鬥下也墜入了山崖下的河流。


    那時的他喪失了理智變迴了原型,等他再次有了意識才發現他被人裝到籠子裏帶到了鬼市。


    這時的他身受重傷,就算拚盡所有力氣也隻能逃離那個竹籠卻走不出鬼市。


    後來他因傷的原因隻能躲在角落休息,沒想到會被魁撿走。


    強梁一直都在因為當年祖明替他擋下旱魃一擊的事情而心懷愧疚。


    魁並沒有對他的事情發表言論,畢竟這是強梁自己的事情。但這次之後強梁來鬼市的時間少了。


    不知為何沒了他在身邊魁還真覺得有點不適應。


    魁默默看著鬼市上躥下跳心裏並沒有起一絲漣漪,之後的生活像是迴到了最初時的模樣。


    當他魂魄不穩時他便去地府找崔玉要上些彼岸花,魂魄不穩時自身記憶也會受到影響。


    他隻能靠彼岸花勉強維持著記憶,有時美好的記憶與痛苦的記憶會在魁的腦海裏打轉,而最為特別的是,他時不時會想起強梁還在自己身邊的迴憶。


    雖然不願意承認,魁在強梁走後感到十分的孤獨。從他入住鬼市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很孤獨。


    當他想要找件事情阻止胡思亂想的思緒時,強梁帶著昏迷虛弱的君廣陵重新出現。


    一上來強梁就想要借助魁府裏的靈池。


    魁見君廣陵神魂渙散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君廣陵是九幽封印的陣眼若是真的消亡了,天下又將陷入一場浩劫。


    魁到不希望看到災禍重席世間。


    等強梁把人塞到池水裏時魁才發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強梁沒有對他隱瞞將他後麵查到的關於君廣陵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可唯獨他隱瞞了一件事。


    這件事直到強梁偷帶君廣陵上九重天後他才明白,自己被強梁利用了。


    從強梁帶著君廣陵借用靈池起,他就被利用吸引十二律和沈安的注意力好讓強梁帶著君廣陵登上九重天。


    一時間憤惱的情緒占據了他的理智,即便強梁並沒有對自己造成多少損失。可欺騙卻是他最無法接受的。


    魁在鬼市的這些年早已將強梁劃分到了朋友之列,甚至更加重視一點。


    可沒想到強梁為了一個君廣陵不光利用自己還欺騙自己。


    氣憤上湧下他將自己的神骨取出交給沈安,以神骨衍化的匕首可以弑神。


    是魁弄丟了君廣陵他自然要讓前往九重天討人的沈安一個自保的機會。


    這不單單是為了防止沈安不會被天誅強製掌控,也是為了告訴強梁自己麵對他的欺騙是何等態度。


    若是他不能再這件事情後迷途知返持神骨來見他,那麽魁也不會再見強梁一麵。


    強梁確實帶著神骨匕首迴來了,可魁卻不願意與他見麵,他這魁府可不是對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於是給了強梁一次閉門羹後,魁便再也沒打開過魁府的大門。


    他的脾氣也是執拗的,哪怕沒了神骨後的他更加虛弱了也沒想過尋求幫助。


    早死晚死,於他而言並無意義,可不知為何他偏偏有點不舍。他還打算晾強梁一個百年呢,卻不知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強梁雖被關了閉門羹,也沒打算輕易放棄,隻要有空他定會來府門等著。


    強梁曾嚐試過破門而入,但終是沒有辦法。雖然他不指望魁這麽快就原諒自己,可他卻很擔心沒有神骨後魁的身體。


    先前他就清楚魁的神魂究竟有多差,所以此次登九重天不光是為了君廣陵也是為了從九天蓮池裏取一朵蓮花。


    蓮池神力充沛,取一朵受千百年神力滋養的蓮花必定能對魁的神魂起到作用。


    無論外麵怎麽想他說他是個叛徒,可在強梁的心中他也有自己無法割舍的。


    在九幽封印徹底瓦解前,強梁怕自己這次沒法迴來,他便將神骨和九天神蓮以及一封信留在了府門口。


    千言萬語都在那封信裏。


    他強梁曆經諸多風波,無時無刻都在承擔那些沉重而窒息的責任。


    那幾位獸神消亡的時候他雖然痛苦卻也沒忘記自己的責任。可是當君廣陵告訴自己他想要辭去獸神一職時,原本飽受摧殘的責任心也產生了動搖。


    他們真的可以脫離獸神這個束縛嗎?


    事實不光給了他一巴掌還以君廣陵辭去神職的後果來警示他。


    強梁不敢在天誅麵前提起這件事,因為沒了神力的他也和待宰的羔羊一樣。


    他開始後悔自己答應帶君廣陵上九重天,哪怕後麵他想要想辦法彌補這個錯誤卻導致越來越糟糕。


    可混亂壓抑的情緒卻在被魁撿走的時候徹底瓦解。


    魁外表雖然漠然無情,可隻有仔細觀察陪伴著他的強梁知道。


    他們同樣是內心空洞的人,因為某種事情而承擔著痛苦的代價。


    在與魁相伴的這百年時光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至少是在他躲避現實前的自在。


    當甲作找上他的時候,強梁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躲避下去了。


    ……


    南街大戰,比起上次與旱魃交手時兩敗俱傷的傷勢還要重。他在被封印重新凝聚鎮壓時的餘波震飛出數百米遠。


    五髒六腑感覺都被震碎了似的,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裹挾著溫暖的氣息向著自己飛躍而來。


    “堅持住。”那聲音如荒漠中發現的一股泉水,拯救了他窒息沉痛的心靈。


    他離開了鬼市,因為自己而踏入這片千百年不曾踏足過的凡間。


    強梁想這就夠了,魁他……應該是原諒自己了。


    “對不起……”


    魁看著渾身是傷十分狼狽的強梁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明明先前還很氣他自作主張把自己的神骨丟在門口,可現在卻又一點也生不起來氣了。


    “現在道歉是不是太晚了。”


    強梁扯唇,“對不起……”


    魁沒理會他的道歉直接將他扶了起來,似是要帶他離開,“閉嘴,你犯的錯等迴去了我在收拾你。”


    他雖然氣可在看到那封信和留下來的神骨與神蓮時,魁什麽都明白了。


    他又不傻怎麽會不懂強梁在離開前留下這些意味著什麽。


    要是自己不來,或許強梁會就此不再出現,不知生死。


    隻有這些,魁無法接受。


    “你原諒我了?”


    “誰說的,我沒有。”


    “那你要怎麽樣…才能原諒我啊?”


    “……給我當牛做馬三百年。”


    強梁不假思索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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