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清玉洯。


    強梁剛來到殿門,便看到從裏麵走出的二人。


    他扯了扯唇道,“老師想見你們,與我走吧。”


    君廣陵恢複了些力氣,走到九霄大殿倒也綽綽有餘了。


    因此沈安和君廣陵便跟在強梁的身後,徑直前往了九霄大殿。


    當他們到達九霄大殿時,天誅正捧著玉蓮燈,滿目慈憫的看著燈蕊。


    聽到腳步聲,他才抬起頭。


    “來了啊。”


    強梁微微俯身,站到一旁。


    君廣陵久違的看著案桌之後的老師,神色複雜。


    “祖……廣陵多年不見。”


    “老師,多年不見。”


    天誅扯唇一笑,指尖勾起桌上的木盒,仙力一托便緩慢飄到了君廣陵的麵前。


    “這是你的神力,物歸原主。”


    光球從盒中飄出繞著君廣陵轉了幾圈徑直沒入他的額間。


    神光自君廣陵體內溢出,深諳的赤瞳亮了幾分。


    沈安看著覺得心髒刺痛了一下,整個人頭暈目眩,好像有什麽在躁動。


    天誅見此身形一閃便來到了他們的麵前,祂徑直握住沈安的手腕。


    祂的速度極快,幾人都沒能反應過來,沈安下意識要抽出手驀的一股黑氣自胸口鑽出纏著他的手臂徑直鑽入天誅的體內。


    黑氣順著天誅的手臂徑直蔓延至祂的脖頸,最終停在下頜上方,謫仙容顏卻留下了藤蔓似得黑紋。


    強梁麵色一變,“老師……”


    天誅唇色有些白,待到將所有黑氣納入體內這才鬆開沈安的手。


    祂後退了一步,麵色未動,“你體內的詛咒已經取出來了。”


    沈安看著他麵部的黑紋,欲言又止。


    “望你遵循我們之間的承諾。”天誅淡聲道。


    “自然。”


    天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重新迴到了玉桌後。


    君廣陵感覺到神力迴歸後,原本稀疏的力量在一瞬間澎湃洶湧,最後歸於平靜。


    方才君廣陵接受神力時,沈安體內屬於君廣陵的天魂也感覺到神力從而惴惴不安,以至於壓下的詛咒也開始不安分起來。


    不過現在詛咒被天誅迴收,沈安也感覺不到痛了。


    天誅摸了摸脖子的黑紋無關痛癢道,“晚些讓強梁送你們迴去,等到封印撐不住了我自會通知你們。”


    現在封印蠢蠢欲動,卻不是時候。


    畢竟上一位守墓人的魂魄尚在,若此刻強行禪讓會導致封印裂縫增大,那些不安分的鬼疫定然會跑出來不少。


    因此天誅必須要慎重安排。


    “老師。”君廣陵兀自開口,“我能問您一件事嗎?”


    “你問。”


    “當年若我真的不願迴來,您會怎麽做?”


    強梁下意識看向天誅,後者淡然一笑,“你會迴來的,百年也好千年也罷。等你棄了凡塵自會迴來的。”


    “這一點,我從未懷疑過。”


    “……”


    沈安迴想起先前他在君廣陵的記憶中看到並聽到天誅和強梁在君廣陵昏迷後的對話。


    心裏忽然有了猜疑。


    “好了,問完了就離開吧。”天誅揉了揉太陽穴。


    “天誅神君,先前你不是還想與我細說封印之事嗎?”沈安忽然出聲。


    天誅愣了一下又道,“那你留下來,你們兩個先出去吧。”


    君廣陵顯然不樂意,但強梁上前兩步抓著他帶他先出去。


    沈安也衝著君廣陵使了個眼色,平淡的上前。


    玉桌與他有一段距離,因此他特地上前了幾步。


    天誅卻在他給君廣陵使眼色時便細細打量著他。


    “你真的是想知道封印的事情?”


    沈安搖頭,“封印的事廣陵自會告訴我。”


    “那你想知道什麽?”天誅來了興趣,墨發隨著動作有一縷垂到了胸前,清雅的麵容多了幾分邪媚之氣。


    沈安看到玉桌旁多了一把椅子,眉梢一挑徑直在那椅子上坐下。


    “我在九天蓮池裏看到了廣陵的記憶,有一部分我不明白。”


    天誅單手抵在桌上半托著臉,與方才他們所看到的那位如月清雅的神君氣質截然不同,“吾猜你想問的是廣陵被抽去神力後昏迷後吾與強梁的那些話。”


    沈安:“天道酬勤,因果而生……是什麽意思?”


    “十二獸神皆是因天地孕育而生,他們自帶使命天生克製鬼疫邪念,亦是難以代替的存在。”


    “天道酬勤,他們因克製鬼疫而生,卻也注定要一直與鬼疫敵對。”


    “若有一日,他們放棄了自己誕生的原因,必定會承擔相對應的果。”


    “而這個果,便隻有死路一條。”


    沈安似是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深意。


    天誅又道,“他們不聽話,天地因果也可以重新孕育聽話的生靈。”


    “但在此前定然要鏟除,此為天罰,亦是天地造弄。”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演變自然運行卻也相生相克。”


    沈安似懂非懂沒有搭話。


    天誅便換了個說法,“天地萬物皆是毫無高低貴賤之分,它們放任其生長不聞不問,便是這兩句話的意思。”


    “雖無貶義之意,但也有不全之處。總而言之廣陵的存在自有存在天地的意義,若他抗拒並脫離這個存在的意義那他自然會麵臨油盡燈枯。”


    “若他沒有選擇迴來,麵臨他的隻有消亡。”


    “或與千百年前那六位消亡的獸神一樣,消散於天地再重新孕育而生。”


    “隻是重新孕育或許是百年、千年……又或是萬年。”


    沈安看向祂,有些琢磨不透祂的立場是什麽,“那你呢?”


    “吾自衍化而成便在這九天神闕之中,所行職責便是維持凡間秩序,讓他們因自己的選擇終其一生而並非因其他存在擾亂本屬於他們的世界。”


    “若有一日,吾不再插手秩序,那麽吾存在的意義便沒了迎接吾的,隻有消亡。”


    “這對你們不公平。”沈安蹙眉道。


    “這世道本就不公平,這所謂的公平需要用犧牲來維持。”


    天誅又撫上脖頸處的黑紋,“那時的你還是祂桉,因人族而死於非命,死後化鬼屠殺數萬生靈其中也有無辜之人。”


    “因你嚴重擾亂秩序,天神隻得降下詛咒罰你世代曆劫。你殺一人便要曆劫一世,時至今日千百年也夠了。”


    沈安早已不在意當年的對錯,人族害死了他,他也以自己的手段報了仇,甚至還殃及了無辜的人。


    他犯下的過錯他認罰,千百年過去罪罰也贖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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