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的武功是易陽手把手調教過的,包括這套無極棍法。上次易陽走得匆忙,並沒有來得及把棍法的最後兩式教給他,這次迴來,也就一並把後兩式補齊了。


    白天行軍,人多眼雜,自不好練習,可一冬又心癢難耐,終於熬到了晚上,便一個人跑了河邊來練了。


    一套棍法,他來來迴迴地打了五六遍,那青銅棍說重不重,可也有五六十斤重,直耍得他一身是汗。


    加上夏季悶熱,一冬練完功幾乎想也沒想,脫光了衣服跳下了河,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還一個猛子竄到了對岸,正遊得興起呢,突然聽到旁邊水草裏傳出啊的一聲驚叫。


    “水鬼?”一冬吃了一驚,三下兩下遊到岸邊,正要上岸,卻聽那水草裏也是一陣響動,一個人影撲淩著先他一步爬上了岸。


    淺黃的月光似一層薄紗,無端的給前麵的人增加了一層朦朧之感,但一冬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這一個副女子的身體。


    “她”身上披的外衣已經打濕了,緊貼在身上,女子身材纖細,看著很瘦,卻很有料,腰是腰,臀是臀,雖是背身,依然給人很大的遐想空間,前麵是不是也一般的峰巒疊障。


    一冬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隻覺得頭腦發熱,一眼不敢多看。想上岸又不退縮了,正想鑽迴到水裏,冷不防那個“她”突然迴過頭來。


    “一,一冬哥?”百齡怯怯地叫道。


    正要閉著眼睛鑽進水裏的一冬聽見聲音,睜眼一看,白日裏圍著他轉了一整天的奴隸小姑娘百齡,此時正瞪著小鹿般的大眼睛,一臉懵懂地看著自己。


    “是你,你怎麽在這兒?”


    “我,我身上太髒了,想著趁夜裏沒人來洗個澡。你……怎麽也在?啊嚏……”百齡正說著,一陣風吹來,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瘦弱的身子在夜風中瑟瑟地發抖。


    一冬順著她的聲音向下,好麽,一片波瀾壯闊,大好風光,一覽無餘。


    百齡察覺到他的目光變化,低頭一看,登時大羞,急急忙忙地跑進了一片灌木叢中,那裏有她事先準備好的衣服。


    “你,你背過身去。”百齡小聲地道。


    一冬噢了一下,真的拿好自己的衣服轉了過去,三下兩下的穿好了,卻依舊不敢迴身,隻好默默地蹲在地上。


    身後一陣枝葉響動,百齡好像穿好了衣服,猶猶豫豫地向一冬走來。


    一冬臉一紅,沒說話,先不好意思起來。人家一大姑娘,被自己看了個精光。他正思忖著這事兒怎麽辦。


    “一冬哥。”百齡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邊上。


    一冬咳了一聲,“嗯,我也是趁著夜裏沒人,偷偷來這裏練功的,沒,沒想到你也在。”


    “噢。”百齡隻小小地應了一聲。


    兩人都不再說話,幹坐了一會兒,氣氛越來越尷尬。一冬感覺嗓子緊的厲害,總想清嗓子,可又不敢,隻能忍著。


    “一冬哥,我不介意。”百齡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


    一冬一愣,瞬間明白,不由得有些麵紅耳赤。他是還沒想到怎麽辦,如果說看一眼就娶了她的話,一來他還小,從來沒想過要成家的事兒,二來,他跟百齡並不熟,如此冒然,是對兩人都不負責任。可是不娶,人家好歹是一個姑娘,名節大於天。


    沒想到百齡來了這麽一句,倒讓他有些不會了。


    還不待一冬說話,百齡又自顧自地開口了,“其實端涯先生白天說的是對的,我以前確實是一個小國的公主,錦衣玉食,如珠似寶。後來,戰爭起了,國家沒了,我也淪為了女奴,被封了靈力馴養,專供貴人們取樂。你不知道,他們用各種酷刑逼迫我們的時候,是不會讓我們身上留下任何傷痕的,因為那樣就賣不出好價錢了。但是,施刑的時候,無論是施刑者,還是我們,都是不給穿衣服的,從那個時候起,我曾經的尊嚴就已經碎了一地……”


    她輕聲地述說著,語氣無悲無喜,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一冬個靜靜地聽著,等她累了,停下來後,才遞給了她一個精致的水壺。


    “你是影徒?”一冬突然問道。


    百齡一震,手中的水壺掉到了地上,猛的抬眼看他。


    她實沒想到,一冬小小的年紀,居然能看穿她的真實身份。要知道她們一族修行的秘法最擅長的就是偽裝隱藏,現在她靈力已經恢複,連白日裏高深的端涯錦都隻是看出她身份特別,而沒看出自己影徒的身份,而這個貌似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居然能看穿自己。


    “我……”百齡實沒料到,一時張口結舌。


    一冬笑了一下,道:“你小的時候,是不是救過一個乞丐。”


    百齡又是一愣,她確實記得,她救過一個髒乞丐。那時她九歲,與王兄一起去踏青,遇到一個臨國的公主,在鬧市中欺負一個髒兮兮的乞丐小孩兒,把他栓在馬尾來迴拖了好多趟,彼時她的車駕正好路過,想讓臨國公主讓路與自己,結果雙方起了爭執,一言不合動上了手。她贏了,把臨國公主一通好揍。


    事後,看到泥土裏一身是血的小乞丐,百齡還特意從高高的車駕上扔下兩個包子給他,其中得瑟的成份要遠遠大於善意。她本無意救人的,但既然救了,那被救的人自然要感恩戴德才是。


    因為這件事兒,迴去父王大大的誇獎了自己一番,賞賜了她好多寶物。所以雖然過去了許多年,百齡還記憶尤深,隻是沒想到當年自己隨手救的一個小乞丐,如今竟是她大仇人身邊的親衛,不得不讓她感歎世事的無常。


    “我的母親也是一個影徒!”一冬又來了一句,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像是沒看到百齡臉上的驚訝,慢慢地講起了他的故事。


    “那天,你隨手救了我,還給了我兩個包子,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食物。再後來,我被人抓走,關押起來訓練,讓我成為影徒的暗殺高手,教我的人說我天賦極好,模樣也幹淨,最適合做影徒去殺人。我經過兩年的非人訓練,成為他們中最強的一個,殺死了在一起訓練的所有孩子。然後我被扔上了戰場,我的任務,就是去刺殺公子,也就是你們口中的大惡人奕陽王。”


    百齡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去刺殺易無疾,並沒有死,反被他養在了身邊?這大大地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了,怎麽可能?


    一冬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繼續道:“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去殺他,我怎麽還會有命在?那年我十歲,手上卻已經有了數百條人命,殺人對於我來說,早已經麻木得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我最好的武器,除了百齡影徒的傳承秘術,還有的就是這張天真無邪的娃娃臉,誰能知道,一個瘦小的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孩子,居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影徒殺手。”


    “可畢竟要殺的人,是號稱天下第一的殺神易無疾,我並不了解全部,但也知道,要殺掉易無疾的人,做了無數精心準備。那年的七國大陰山之戰,是一場千年都難得一見的亂戰,那麽多高手,居然都被公子反殺了。那也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害怕,我知道自己和他正麵對敵,連一個迴合都走不上。就已經產生了怯意,沒有勇氣再上前了。


    然而我並沒有退路可走。我是他們連環計中的一環,被他們的長刀,馬蹄,在我身上迴來踐踏,卻偏偏都避開了要害,我不去,等著我的,就是比死還要慘一萬倍的折磨。我當時就想,死就死吧,反正活著也猴累猴累的。你敢想麽,公子在萬軍叢中,從他們的馬蹄長刀下,救了我,我卻向他刺出了刀,影徒的影毒血刀,見血封喉,刺在他身上,化進他的肉裏,他居然笑了。沒捏斷我脖子,反到我扔到了二林背上。我就這麽得救了,公子說,救我,是因為我的眼睛很好看,像天上的星星。如果我願意,可以留在他身邊,看他把這亂七八糟的天下變一個樣子。你看,現在,他做到了,是不是很神奇?”


    一冬講完,目光定格在百齡身上,緩慢地道:“我自幼流浪,不懂什麽國仇家恨,我隻知道,現在的天下,是一個好天下,百姓的日子都很幸福,我也很幸福,這都是公子用命換來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他。”


    百齡木木地望著一冬,被他身上猛然爆發出來的殺意駭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他一個小小少年,身上的殺氣竟然這樣重,對他所說的話無端多信了幾分。


    她強自鎮定,想了想,說道:“一冬哥,我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故國已逝,我現在一介孤女,隻想找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好好過日子。若你還是不放心,過兩天等我傷好了,我就自行離開。”


    一冬又不自覺地想起了剛才的春光,捏了捏手指,從自己腰間取下一塊玉牌,“這是我在寶保隆銀號的信印,裏麵有我這些年來存的銀錢,你拿去,算是我的補償。”


    “不不,我不要,真的不要…”百齡極力推脫。


    拿了這東西她就得走,而她還不想走。雖然一冬是一塊木頭,可是看他剛才一見自己就臉紅的不成樣子,就知道他還是一個雛兒,這樣的小男生最不經挑逗,隻要想辦法留在他身邊,不愁沒有機會接近易無疾。


    “我都說了,我不介意,你要再這樣,便真的是要逼死我了。你說當年奕陽王給了你活的機會,讓你看看將來,你能也給我一個機會嗎?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心,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驕縱的公主。”


    一冬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還是點頭,為了當年的那兩個救命的包子,他選擇信她一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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