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轉眼,到了兩人的結婚紀念日。進入年底,學校各種音樂會,排練伴奏,索拉忙的焦頭爛額,早已不記得這個日子了。


    下午,合伴奏到快六點,才拖著疲倦的身體走出校門,打了個車迴到家已經六點半了。走進家門的一刹那,瞬間愣住了。餐桌上點著浪漫的蠟燭,花瓶裏插著粉色的玫瑰,電視裏播放著不知是誰的鋼琴演奏會。整個房間彌漫著濃鬱的花香和溫暖的氣息。


    索拉看到雲山在廚房,忙著做著什麽。她有些慌亂,沒明白是怎麽迴事。他們離婚了,他也一直很尊重她,基本不會過來打擾她,他很遵守約定,隻是周末迴各自父母家才會與她見麵,且自從上次提過複婚的事後,他再也沒提過,也沒為難為過她。那麽,他今天這是要幹嘛?


    她站在門口發愣時,雲山一迴頭看到了她。


    “你先去換衣服吧,我馬上就好。”雲山走出廚房對她說。


    索拉迷茫的看了雲山一眼,走進了洗手間。等她換好衣服走出衣帽間,雲山已經在餐桌上擺了好多菜。


    “坐吧,今天是我們結婚一周年,雖然離婚了,但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坐在一起好好吃頓飯。我知道你最近忙,所以就在家做了點,你就將就將就,隨便吃一些,好嗎?”


    索拉恍然大悟,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忘了!”


    雲山摸了摸她的頭,“沒關係,我記著就行了,坐吧!你不喝酒,我給你買了果汁。”


    吃飯間,雲山問了她學校的事,是不是特別忙?哪天有音樂會,幾點結束等等。


    吃到一半,雲山忽然站起來,從門廳的櫃子裏取出一個包裝盒,遞給了她。


    “打開看看,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索拉疑惑的看了雲山一眼,打開了包裝。是隻杯子,就是被雲山砸了的那隻一模一樣的杯子。


    “我托美國的朋友找到的,好在之前你拿著這個杯子喝水時,我給你拍過一張照片,否則真的不知道怎麽找了。”


    索拉語塞,半天才說出了一句“謝謝!”


    “是不是和之前的一樣?”


    “嗯,一樣的!”


    “吃吧,這幾個菜都是你愛吃的。你中午和晚上最近有好好吃飯嗎?”


    “中午有時候隨便吃點,最近有點忙,晚飯會做一些,有時也叫外賣。”


    “你中午再忙也要去吃飯,或者讓學生幫你去食堂買點飯,不要不吃,瞎對付,好嗎?”


    “好!”


    吃完飯,索拉搶著收拾,雲山沒讓,“你去練琴吧,我來收拾就好。”


    索拉看著雲山進了廚房,洗了手坐在鋼琴前。鋼琴上的花瓶裏插了一束錯落有致的白色馬蹄蓮,索拉心裏暖暖的。


    這幾日練的是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二圓舞曲》,因為有一個小型音樂會,她要和管弦係的兩位老師鋼琴大提琴小提琴三重奏表演。


    雲山在廚房,聽的很開心,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久沒聽她彈琴了,近幾次去父母家,因為也就是象征性的吃頓午飯,休息會兒就離開了,所以,她也沒彈琴。雲山收拾完廚房,坐在沙發上邊看手機邊靜靜地聽她練琴。琴聲一停,雲山站起來說:“你過來一下。”索拉跟著他走進衣帽間。


    雲山從掛衣架上取下一件大衣,索拉一看,今年爆火的 max mara泰迪熊大衣,他買的不是經典的咖啡色而是買了一件奶白色。


    “最近越來越冷了,我給你買了件大衣。你個子高,我讓她們拿的大號,不知道會不會太大了,你試一下。”


    索拉套在自己的純棉白色加厚家居服上一試,長短很合適,雖然很寬鬆,但這大衣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雲山看著她,心裏感慨自己堅持拿白色太對了,她的膚色和氣質真的非常適合穿這種奶白色,雖然咖啡色經典更好打理,但他就是覺得她這個年紀穿白色一定會更顯高雅脫俗,果不其然,她穿非常好看,因為身型纖瘦的緣故,一點都不顯臃腫。


    “非常好看,你喜歡嗎?”


    “喜歡。”


    “那你最近上班就穿,裏麵穿個薄一點的羊絨衫就好,你不是說琴房很熱嗎?”


    “嗯,好!”


    “那我走了,你洗了早點睡,明天一天的課嗎?”


    “沒有,中午有個排練,結束就沒事了。”


    “行,那我走了!”


    索拉跟著他走到門口,雲山穿好鞋,看著身旁的她,一把緊緊的抱住,在她耳邊說了句,“我愛你!”雲山多希望,她說一句你別走了,但等了幾秒,她沒有出聲,雲山放手,轉身走出了家門。


    索拉站在門口,有點難過,就覺得這麽晚讓他一個人走,好像過於冷漠了。走進衣帽間,看著大衣,又看了眼吊牌上的標價。忽然反應過來,他今天穿的好像是去年自己結婚後買給他的那件羊絨衫。


    第二天中午排練到一點多,索拉沒顧上吃飯,坐地鐵直奔大望路skp,她先在一樓的幾個品牌看了看,都不太滿意,要麽品牌logo太耀眼要麽過於老氣,最後還是去了二樓的loro piana,她還是覺得雲山的氣質更適合這個牌子。一進門就被模特身上的一套吸引了,棕色小牛皮短款夾克內搭了一件淺咖細紗色的polo羊絨衫和白色圓領t恤,下身是一條灰色的羊毛褲。這款空軍風的小牛皮夾克,經過天然蠟處理,可以防水,而皮毛一體的深咖色衣領是她最喜歡的,淺咖細沙色的polo羊絨衫,因為是漁夫羅紋針織非常顯年輕,尤其是翻領的係扣設計。她看了一下兩件的價格,猶豫了一下,還是買了。然後,在其他品牌店挑了兩件棉質好的白色t恤,又在他穿的內衣品牌店給他買了幾條內褲。


    購物結束,她才發現自己餓的有點心慌,在咖啡店點了一份肉桂卷和一杯咖啡,邊喝咖啡邊順手查了一下自己的賬戶餘額。給雲山買的這一堆東西,基本花光了她這幾個月存的錢,但她還是很開心,因為她不想欠他太多。一直以來,都是雲山在不停的給她買各種禮物,而她認識他這麽久,就隻給他買過一件羊絨衫、一件大衣。她希望這次買的他也能滿意,可是,怎麽給他呢?等到周末還得有幾天,萬一不合適,會耽誤換貨。她看看表,五點剛過,想了想,幹脆去他單位送給他好了,這樣晚上他可以試一下,如果不合適,明天他自己可以去換。


    打車到他單位也就十幾分鍾,一下車,索拉就開始猶豫,這樣冒然到他單位實在有點唐突,這是她第一次來他的單位,她站在離他單位大門幾米遠的地方開始猶豫要不要打電話。因為知道今天要逛街,所以她特意穿的精致優雅了些,但現在忽然變天了,一會兒功夫,她的腳已經凍的有點發麻了。看了眼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就六點了,再拖下去,萬一他下班有應酬走了,就麻煩了。


    索拉鼓起勇氣撥通了雲山的電話,響了三聲,電話那頭傳來了雲山的聲音。


    “wai,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雲山很驚訝她居然主動給他打電話了。


    “我,我在你們單位門口。”


    “奧,你等我,我馬上下來。”


    雲山掛了電話,給助理交代了一下,就衝出了單位大樓。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外幾米遠的索拉。她穿著一件淺駝色長大衣,內搭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風有些大,她的半張臉都縮在了毛衣領裏,盤著一個丸子頭,站在那迴頭率極高。


    “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忽然過來了?”


    “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害怕不合適,想早點給你,你要是不喜歡,可以去換。”


    雲山發現她耳朵已經凍的有點發紅,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耳朵和臉,已凍的冰涼。


    “你在這站了多久了?”


    “嗯,有一會了,我害怕你還在忙,沒下班。”


    “走吧,跟我迴公寓。” 雲山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接過她手裏的購物袋。


    “你怎麽穿這麽少呢?”雲山看著她皺著眉頭說。


    “嗯,要逛街,所以我早晨出門就沒穿羽絨服。”


    “那你為什麽不穿我昨天給你買的大衣?”


    “我,我,早晨要坐公交,害怕蹭髒了。”


    雲山緊緊摟住她的肩膀,“公寓就在前麵,沒幾步路。”


    “好!”


    雲山邊走邊看她,沒看見輔路上有一輛黑色轎車停了下來,有人搖下車窗在叫他。


    “有人叫你?”索拉用胳膊肘輕輕碰了雲山一下。雲山一扭頭這才注意到路邊的車。


    “呦,張部長,我隻顧低頭走路幹脆沒看見您。”


    “小山啊,這是誰啊,也不介紹一下啊?”


    “奧,這是我愛人,索拉這是我們部長。”


    索拉趕緊上前微笑著打了聲招唿。


    “我就說剛才看著你急匆匆往外跑。你這保密工作做的夠可以的啊,什麽時候悄悄娶了這麽漂亮的一個老婆啊,我怎麽幹脆不知道。”


    “嘿嘿,我們就簡單的辦了一下,沒敢驚動太多人。”


    “不行啊,那你得補上。天冷,我先不打擾你們了,明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好,我明早過去!”


    雲山看著部長的車開遠,轉頭對索拉說:“對不起啊,我剛才隻能,,”他還沒說完,索拉就說了句:“沒關係!”


    她知道,他與她的這複雜關係,真的是太難說清,所以順嘴說“愛人”,總比說“前妻”要人物關係簡單一些,也避免了後續再冒出一堆問題。


    “這個不是主管我的部長,所以他不知道我結婚了。”雲山給她解釋。


    “沒關係的,你覺得怎麽方便就怎麽說,我沒事。”


    倆人沒走幾步就到了雲山的酒店式公寓。前廳公共區比索拉預想的要好很多。雲山的房間就是簡單的一室一廳的開間,東西齊全但就是酒店的樣子,沒有一點家的氛圍,讓人覺得清冷。


    雲山快速給她倒了杯熱水,“把大衣脫了,要不一會兒出去會冷,你喝點熱水,一會兒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索拉脫了大衣,她穿著一件緊身的黑色羊絨高領衫,下身穿了一條深駝色羊絨闊腿褲,腳穿了一雙低跟的奶黃色短靴,整個人曲線盡顯,腰細的單手可握。


    “你給我買了什麽?”


    索拉打開購物袋,取出皮衣、羊絨衫、白色t恤,還有內褲。


    “你試一下,不合適或者不喜歡可以換。”


    “怎麽還買了白t恤?”


    “搭配在羊絨衫下麵,露出領子會好看些。”


    “奧,行,那我試試。”


    雲山穿戴好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開始笑。索拉不明白他笑是啥意思,剛好他今天穿了一條灰色的羊毛西褲,和上身這一套很配。索拉看著鏡子裏的他,冷峻酷颯,但也很溫文爾雅,整個人非常有氣質且氣場也很強大。


    “你不喜歡嗎?不喜歡你明天去換別的款吧。”


    雲山轉過身,笑著看著她,然後把她一把拉入懷中,環抱著她說:“你把你前夫打扮的這麽年輕帥氣,就不怕別人搶走嗎?嘿嘿!”


    “你不喜歡就去換掉!”索拉氣的皺著眉頭推他。


    “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很久沒有穿這種風格的衣服了,平時穿的都太商務化,我都忘了青春年少時我曾經很喜歡這種風格的衣服,謝謝你,我好喜歡。”


    “是不是上班不能穿啊?”索拉邊說邊推他。


    “能穿啊,我明天就穿,我們穿什麽沒有要求的。”索拉越推他,他越抱的更緊了。


    雲山心裏明白,她給他買衣服,其實就是還他昨天給她買大衣的情。他太知道,稍微給她花點錢,她就惦記著怎麽還給他。雖然心裏知道是這樣,但雲山還是很開心,因為除了衣服,她還貼心的給他買了內衣。


    “白t恤和內衣是貼身衣服,要洗了再穿。”


    “嗯,我知道,你買的這個牌子的棉質很舒服,也很合身。我一會兒換一件舊的白t恤。寶貝,你的眼光真好!”


    雲山環抱著她的腰,輕輕一側,就把壓倒在床上。他瘋狂的親吻著她,索拉費了半天的勁兒才把他推開,“雲山,,我們離婚了!”她瞪著他,喘著氣,斷斷續續的說。


    “嘿嘿,我知道,誰規定了前夫不能親吻前妻的?”說完他又親了她一下,抱著她側躺在床上。


    “讓我抱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他把臉貼在她的臉上。索拉沒再掙紮。


    過了好一會兒,雲山忽然看著她說:“剛才在外麵有沒有被凍到。”說完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背。


    “沒有,就是腳有點凍。”


    “晚上迴去,你用熱水泡一下。”


    “嗯!”


    “中午是不是沒吃飯?”


    “買完衣服吃了一個麵包。”


    “我給你說多少次了,你要吃午飯,為什麽不聽呢?”


    索拉沒吭聲。


    “你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


    “那我們去吃涮羊肉好不好,你吃過聚寶源嗎,牛街那家總店。”


    “吃過,上學的時候和同學去過幾次,這幾年沒去過了。他們家的芝麻燒餅很好吃。”


    “那我打電話,讓留個包廂。”


    “wai,我一會兒過去你們牛街總店,你給我留一個小一點的包間,就兩個人。嗯,好!”


    索拉乘雲山打電話的功夫,快速起身,進了衛生間,她把被他搞亂的頭發重新盤了一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無法用語言形容,她自己的都不知道該怎麽去描述他們這奇怪的關係。


    走出衛生間,雲山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穿了一件淺灰色羊毛襯衫,外穿了一件短款的深灰色厚款羊毛大衣。


    “我害怕,把我的新衣服上弄一身羊肉味兒,明天無法穿了,所以就換了。”


    索拉聽他這麽一說,直接坐在沙發上笑作一團。


    “笑什麽,我說的是真的。”雲山一把拽起她,抱在懷裏。難得她今天在他麵前這麽放鬆,他想趁機多抱抱她。他忽然想起來,艾軒說的,她小時候在他們家院子裏的笑聲,他又瞬間想起了在她家看到的她小時候的照片,嬌滴滴很機靈又可愛的樣子。


    “走吧。”索拉推著雲山。


    雲山一看她,臉都笑紅了。


    “哎,你就這麽笑話你前夫啊?”


    “我沒有,哈哈哈,我就是覺得你說的羊肉味兒,哈哈哈,太好笑了。”


    “嗯,好吧,你笑夠咱們再走。”


    “我不笑了,咱們走吧。哈哈。”


    “好,你把大衣穿好,再喝點水。”


    路上雲山詳細問她下周晚上幾場音樂會,大概幾點結束,索拉也沒多想就一一告訴他了。


    “你要不迴家住吧,你那個公寓,,我搬迴我父母家就好。”索拉突然說。


    “不用,公寓住不了幾天了,別墅那邊已經基本完工了,最近再測一次甲醛,如果沒問題,我就住過去了。”雲山說著摸了摸她的頭。


    倆人到聚寶源的時候外麵的隊已經排的很長。


    雲山打了電話,沒兩分鍾,經理就到門口接他們了。


    索拉跟在他們身後上樓,經過大廳沒走幾步,就聽到有人在喊:“索拉老師!”


    她一迴頭,一看是自己的兩個學生和另外一幫同學,她走過去打招唿,學生們八卦的問,“索拉老師,那是你男友啊,媽耶,太帥了!”索拉一看,雲山和經理站在一邊等她,她還以為他們先去包間了,臉紅的給學生說,“你們吃完早點迴宿舍啊。”“索拉老師您男友是演員嗎,真是太帥了!”另一位學生又起哄的對索拉說。索拉紅著臉說:“吃完,不要再瞎逛,早點迴去啊。”


    和學生們快速打完招唿,剛走到雲山身邊,雲山順手就摸著她的頭,交代她注意腳下,地麵有些滑。然後,又牽住了她的手。索拉心想,完了,,學生們估計全都看到了。


    進到包間,雲山幫她把大衣掛好,坐在她身邊,就問:“剛才是你的學生?”


    “嗯!”


    “你和學生站在一起像同齡人。”


    “你,,我比他們大好幾歲呢。”


    “他們問你啥了?”


    索拉開始偷笑。


    “說,問的啥?”


    “問你是不是演員?”


    “再騙我,說實話?”


    “問你是不是我男友?”


    “行,我這又迴到原點了。你怎麽說的?”


    “沒怎麽說。”


    “行吧,那以後我就是你男友了。”


    索拉沒吭聲,她又一次陷入和雲山這無法形容的“關係”的糾結中。


    “怎麽了,怎麽又開始發呆了?”雲山摸了一下她的耳朵。


    “沒怎麽,你點菜吧,我就吃豆腐、土豆、茼蒿、白蘿卜這四樣。”


    “肉不吃嗎?”


    “我就吃幾片。”


    “好,我知道了。”


    兩個人吃完飯,雲山把她送到小區門口,“要我送你上去嗎?”


    “不用了。”


    “好,那你上去吧。泡個熱水澡去一下寒氣。”


    “嗯,你路上開慢點。”


    “好!上去吧,到家給我發個微信。”


    “好!”


    雲山目送著她進了小區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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