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則來來迴迴,忙碌著拾柴火。


    不久,整條河邊都飄散著誘人的烤魚香,大夥兒的肚子開始不甘寂寞地咕咕直叫。


    孫婉數著金黃的烤魚,大概三十多條後,喊停了大家。


    他們的家當全都被潞城的亂軍掠奪一空,連孫婉家的那些鍋碗瓢盆都沒幸免,大夥隻能手捧著樹枝叉魚吃。


    即便如此,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一條烤魚下肚,先前如烈火燎原般的饑餓感總算緩和了不少。


    男人們隨手一抹嘴邊的油漬,轉身又向河邊出發,繼續釣魚;女人們則收獲了小山似的柴火。


    曲大娘則是顫顫巍巍的背著柴火歸來,笑靨如菊,手裏提的東西順手遞給孫婉時,孫婉驚訝地瞪大了眼。


    “這是……麻?!”


    曲大娘笑著點頭:“正是呢!”


    “那邊還有好多,這下衣服的問題有著落了!”


    孫婉的話音剛落,眾人便圍攏過來,笑容裏滿是真誠和歡喜。


    於是,女人們暫停了拾柴火,轉而忙於收割麻草。


    等把麻全部搜集起來,大家動手搓洗、抽絲,不消片刻,原本枯黃的草葉搖身變成了麻繩。


    孫婉和朱秀琴精心挑選了幾根細長光滑的樹枝,搭了個晾曬架,將搓好的麻繩一一掛上晾幹。


    男人們那邊,魚兒依舊上鉤不斷。


    數量直逼七八十條時,孫婉急忙讓大家停下休息,生怕再釣下去吃都吃不完了。


    張大牛幾個雖意猶未盡,還是收起了釣竿:“村長說得沒錯,這些魚真是太傻了,一釣一個準!”


    村長笑著搖頭提醒:“快把濕漉漉的腳烤幹,河水涼,別烙下什麽病根。”


    大家樂嗬嗬地圍著火堆烤腳,朱秀琴剛脫鞋就大唿小叫起來:“哎呀,臭死了!快穿上!”


    “你們還是先去洗洗腳吧!魚都比你們的腳香了!”


    這話一出,男人們麵紅耳赤,女人們卻笑得前仰後合。


    村長也被逗得直咳嗽,擺擺手道:“快去洗洗吧。”


    男人們不敢怠慢,速去速迴,重又滴著水珠穿鞋歸隊。


    朱秀琴仍堅持另起一堆火供他們道:“你們就留在這兒烤,別用那邊的!”


    “嘿,哪有那麽誇張嘛!”


    有人不服地抗議,朱秀琴卻不買賬。


    她大步流星走到那排鞋旁,拎起一雙直接扔了過去:“不臭?你自個兒聞聞!”


    那人半信半疑地拿起鞋:“聞就聞,呃!”


    鞋還沒湊近鼻子,人已不由自主地幹嘔起來。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朱秀琴得意洋洋,一手翻轉著烤魚,另一手叉腰,滿臉勝利者的姿態。


    嚴森樾望著這熱鬧的一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村長按老規矩挑了守夜的人。


    可來福叔卻笑眯眯站了起來:“大夥兒別費心了,這一路風塵仆仆的,誰不累啊。”


    “尤其是那些小夥子們,山也爬了,水也過了,今天還在河邊泡了半天,趕緊休息去吧。”


    “今晚上,就我和老張叔來守夜吧。”


    “來福叔,這怎麽行!”


    蘇容澤連忙搖頭,其他人也跟著勸起來。


    可來福叔像是鐵了心,枯瘦的手用力推開蘇容澤:“蘇家大兄弟,你就別管了!”


    “我們倆老骨頭,成天跟在大家後頭混日子,啥忙也幫不上。”


    “現在就剩熬夜這本事了,就讓我們老哥倆派上點用場吧。”


    見蘇容澤還想說什麽,來福叔板起了臉:“你再多說一句,就是瞧不起我們這兩個老家夥了!”


    “你是在變著法兒地想趕我們走哩!”


    “來福叔,您這話就重了!”蘇容澤連忙擺手否認。


    見兩位老人如此堅持,眾人反而是不好勸了。


    最後還是由村長做了決定,讓來福叔兩人先守前半夜,到了後半夜換張大牛跟蘇容澤。


    這迴,來福叔也沒再反對。


    篝火劈裏啪啦響著,大榕村的人擠成一團,漸漸入睡。


    到後半夜之後,蘇容澤突然就從夢裏麵驚醒,心裏一陣莫名的慌亂,因此下意識推了推身邊的張大牛。


    “哎?時間到了?”


    張大牛迷迷糊糊地揉著眼,費勁地從草堆上麵爬起來,一轉頭,見來福叔他們還坐在火邊。


    他撓撓頭,迴頭看向蘇容澤:“容澤,你怎麽醒了?來福叔還沒有叫換班呢。”


    蘇容澤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他猶豫了一下,起身四處查看,周圍一片漆黑,似乎並無異常。


    張大牛也起身望了望,沒有發現什麽:“容澤,你到底怎麽了?”


    “做惡夢了?”


    “沒事,可能我多慮了……”


    蘇容澤有點失落,轉身向來福叔那邊走去。


    走近了,他才發覺火堆的火星幾乎要滅了,趕緊添了些柴火。


    “來福叔,你們去休息吧,這裏我們和大牛守著!”


    身後沒有任何迴應。


    蘇容澤加柴的手猛地一僵。


    他屏息靜氣,慢慢轉過身。


    微弱的火光旁,來福叔跟老張叔依偎在一起,兩顆頭顱無力地低垂著。


    蘇容澤手中的木柴滑落,砸在了火星上,濺起一片血紅般的火花,隨即被灰燼吞噬。


    來福叔跟老張叔,就這麽靜靜地走了。


    不久,大榕村的人圍在兩位老人的身邊,夜色如墨,空氣裏彌漫著沉痛和哀傷。


    “我媽以前說過,人快走的時候有感覺的,來福叔肯定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執意要替大家再守一次夜。”


    “他是想在最後為大夥兒出份力。”


    朱秀琴哽咽著,淚水止不住地流。


    眾人默默地流淚。


    隊伍裏失去了兩條生命,雖然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但仍然讓大家感到一種同命相連的悲傷。


    就連平時最活躍的小福子,也抽泣得沒辦法停下來。


    孫婉心頭壓著塊石頭似的,沉甸甸的:“他們走得安詳,算是喜喪,咱得為他們感到欣慰才是。”


    她沉默片刻,又接著說:“遺體也得妥善安葬,這裏不比大榕村,就地掩埋吧,立塊碑標記一下。”


    “將來若是能行,咱們再把他們送迴老家安息。”


    這個安排得到了一致同意,男人們心情沉重,連夜動手挖了墓穴,將兩人安葬。


    石碑找不到,隻能將就找了塊木板,簡簡單單立了兩個臨時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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