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承諾,蘇端詡不禁咧嘴笑了。


    他殷勤地環顧了森樾四周:“嚴姑娘,你現在有需要幫忙的嗎?”


    森樾輕輕一笑,搖了下頭:“你就叫我森樾吧。”


    蘇端詡立刻會意,捂住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好的,森樾,你有任何需要盡管告訴我!”


    好不容易送走了蘇端詡,森樾的臉上瞬間布滿了陰鬱。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頭望著想象中慈悲為懷的菩提師祖。


    最終,森樾什麽都沒做。


    大堂裏的人們依舊忙碌不已,老人們則利用這個時機,清理了寺廟後院的一些房間。


    這座老廟真是氣派得很,光是後院的禪房就有七八間,輕輕鬆鬆裝下了二十多號人。


    大夥兒平日在大榕村哪住過這麽上檔次的地方,一個個新鮮地摸著屋裏的擺設。


    床上雖說鋪的不是錦被,隻是些幹稻草,但大夥兒已經覺得挺知足了。


    唯獨孫婉那床上鋪著被褥。


    孫婉和蘇桂英分在一屋,她倆本就是帶了細軟出來的,這會兒拿出被褥旁人也不覺得奇怪。


    隻是心裏暗自佩服孫嫂子機靈,總是早做打算,考慮周全。


    村長見孫婉這兒備著被褥,幹脆就把嚴森樾安排到這屋來。


    這些天過去,就連最憨的小福子也清楚這位森樾小姐不簡單。


    多了個人,孫婉倒無所謂,蘇桂英心裏卻是有點不樂意。


    屋子有點返潮,孫婉讓蘇桂英撒點生石灰吸濕,蘇桂英噘著嘴,老大不情願地接過手。


    撒的時候經過嚴森樾身邊,蘇桂英故意多撒了些,惹得嚴森樾輕輕咳了起來。


    蘇桂英撇撇嘴,小聲嘀咕:“真是嬌氣。”


    嚴森樾聽見了,卻沒放心上,反而出門去了外頭透氣。


    這一舉動,更顯得蘇桂英小家子氣。


    蘇桂英氣得牙癢癢,跺著腳說:“媽,憑啥要她和咱擠一間屋!”


    “不過是長得俊俏,風騷得很,一個女人家在荒山野地裏亂竄,一看便不是正經貨色!”


    孫婉一聽蘇桂英發牢騷,臉色一沉:“蘇桂英,誰教你說人壞話的!”


    她放下正拍打的被褥,重重地拍在了蘇桂英背上:“那姑娘哪裏招惹你了,你這樣中傷她!”


    蘇桂英背上火辣辣的疼,眼圈泛紅,捂著背哭叫:“媽,你幹啥呀!”


    “難道我說的不對!你沒看見這幾天多少男人圍著她轉,大牛他們都快把眼珠子貼她身上了!”


    “連二哥,他今天都屁顛屁顛找她套近乎!”


    “說她真的清清白白,騙鬼呢!”


    “我看呐,她根本就是勾男人魂的狐狸精!”


    “啪!”


    孫婉一巴掌打在蘇桂英臉上,氣得渾身顫抖,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女兒。


    “蘇桂英!我從來沒想過你心腸這麽歹毒!”


    “這幾天,我就沒見過森樾姑娘主動接近哪個男人,大牛他們年輕人偷瞄漂亮姑娘是常有的事,怎麽到你的嘴裏就變成了姑娘的不是!”。


    一大群人,幾乎全是鄉親,一個小姑娘家九死一生逃出來,還無私分享她祖傳的糧食物資,換來的卻是你的無情無義!


    “蘇桂英啊蘇桂英,你可知曉你腳下踩的、頭上頂的,都是別人的恩賜!”


    蘇桂英手捂火辣辣的臉頰,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滑落。


    她滿臉通紅,近乎尖叫地反駁:“她若是那麽好,你何不認她當親生女算了!”


    言罷,她猛地轉身,哭著衝出門外。


    門外,嚴深越在屋簷下靜靜觀雨。


    他眼神冷漠地望向她,沒有半點波動。


    蘇桂英憤怒的淚水更加洶湧,狠狠剜了嚴深越一眼,哭泣著逃離。


    房內,孫婉心如刀絞。


    良久,她勉強找迴一絲力氣,倚著床沿緩緩坐下。


    蘇桂英那番荒唐話,留給她的不僅是震撼與失望,更有深深的自責。


    老天,她怎麽就把女兒培養成了這副模樣?!


    一個女孩,混跡於眾人之間,拿出家族遺產隻為求一途安寧至徽州。


    若真被扣上“妖媚禍水”的帽子,她將麵臨的惡意,孫婉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到那時,恐怕她也無力挽救自己的女兒了。


    人心,真是可怕!


    可蘇桂英竟如此輕率地說出口,沒有證據,唯有嫉妒跟扭曲的臆想!


    孫婉全身癱軟,斜靠床頭,心中一片混沌。


    這大半輩子,她究竟在哪一步踏錯了?


    窗外,嚴深越通過縫隙,靜靜注視孫婉,許久後默默離去。


    ……


    蘇桂英在蘇端詡的麵前差點哭得昏厥。


    聽完一切的蘇端詡,神色複雜。


    “瞧你這說的什麽渾話!森越姑娘平日裏話都少,怎能是妖精呢!”


    “這次,娘說得沒錯,你是過分了!”


    蘇桂英淚眼婆娑,直視蘇端詡:“二哥,難道你也不要我這個親妹妹了!”


    “你也迷上那妖精了吧?我見你偷偷跟她說話,她還對著你笑,那不是妖精是什麽!”


    “我的小姑奶奶喲!”蘇端詡忙捂住蘇桂英的嘴,壓低聲音喝道:“別胡說八道!”


    “我找她是有正事,你二嫂剛走不久,我豈能做出那等事!”


    蘇桂英撇撇嘴,想起那一巴掌,淚又湧了上來。


    “二哥,娘是真的不同以往了。”


    蘇端詡歎口氣。


    “桂英,時過境遷,如今娘的心裏麵也隻有大哥,我們還是安分守己吧。”


    “還有,別再去說森越姑娘的不是了,人家招惹你了嗎?”


    蘇桂英抿緊了唇,氣唿唿地轉過頭去。


    嚴森樾壓根兒沒招惹她,起初她還為嚴森樾感到心疼呢。


    但不知為何,自打留意到那些小夥子老是偷偷瞄向嚴森樾,她心裏就像堵了塊石頭似的,難受極了。


    瞅著嚴森樾,越看越不對勁,總覺得他在故作姿態,存心勾人注意。


    這種小心思,哪能輕易說出口呢。


    蘇端詡渾然不覺妹妹的心事,好言好語安慰了一陣,便忙活醃兔子肉去了。


    順帶手還偷吃了幾口。


    蘇桂英感覺整個世界都把她遺忘了一般。


    她環抱著膝蓋,躲在角落抽泣了整個下午,待到晚上一瘸一拐地走出,雙眼已腫得跟桃核似的。


    大夥兒正生火準備晚餐,一見蘇桂英,本想打招唿,卻被那對紅腫的眼睛堵住了話頭。


    蘇桂英羞愧難當,低頭快步奔迴了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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