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所有人破曉即起,急急忙忙地打包行囊。


    令人意外的是,森樾也醒了,盡管臉色依舊蒼白,但總算能勉強站起身,隻是踉踉蹌蹌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


    最後,還是孫婉毅然背起了森樾,一行人在森樾的指引下,向著瀘水山的更深處進發。


    越深入,山路就越發崎嶇難行。


    茂密的灌木叢暫且不說,更要緊的是混雜其間的無數尖刺,雖不至於致命,卻也讓人雙腿都火辣辣地疼,細看之下,布滿了細小的血痕。


    無奈之下,大家隻得將外衣綁在褲腿上,這才稍有緩解。


    山間跋涉了近兩小時,繞過一片峭壁後,領頭的小福子忽然驚叫起來:“快瞧啊!”


    眾人聞聲望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目瞪口呆。


    山間雨霧蒙蒙,雲遮霧繞,卻在這一片幽深的山穀中,赫然矗立著一座氣勢恢宏的古老廟宇!


    那廟宇雕梁畫棟,莊嚴肅穆,遠遠望之,便覺心靈受到震撼。


    本以為至多不過是一座山間小庵,誰曾想竟是如此壯觀的奇景!


    正當眾人皆為古廟所震撼時,森樾的眼中卻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哀傷。


    驚歎之餘,大夥兒急不可耐地沿山路步入古廟。


    久別了幹燥的土地,頭頂也不再是先前簡陋的岩洞,而是生動細膩的雕刻和彩繪,每個人心中都湧動著一股超脫現實的奇幻感受。


    這老廟躲在山窩窩裏,免不了披上一層山野的粗獷,可說來也怪,廟裏的每一磚一瓦,硬是牢固得跟新砌的一樣,不見半點敗落。


    村長眼光一掃,門楣上的木料可不是普通的貨色,金絲楠木,那得值多少銀錢!


    心裏咯噔一下,二雀子的話似乎有點道理,這裏頭怕是哪個達官顯貴的產業。


    大夥簡單收拾了一下,衝著佛堂正中間的佛像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隨即猴急地從糧車上拽出稻草,舒坦地往地上一鋪,好不愜意。


    望著頭上橫梁,結實又敞亮,大夥兒心滿意足地哼唧了幾聲。


    連孫婉也難得的放鬆下來,扶著森樾姑娘安坐,瞧著她,臉色平平,一如往常的沉穩。


    歇息片刻,大榕村的婦人們可就坐不住了,那糧車上麵還有滿滿當當的兔肉呢!


    心裏饞著肉,也沒忘了身處佛門淨地,大夥兒手忙腳亂地合掌,隨意念叨了一句打擾,就推著車去殿外忙活起來。


    孫婉遵照森樾的指示,領著幾個壯小夥子,掀開了後院地窖的蓋子。


    地窖裏冷風嗖嗖,眾人打了個冷顫,等了會兒,才一個個小心翼翼下去。


    這地窖寬得能跑馬,幾支火把照亮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即便這樣,也讓眾人吃了一驚——滿地窖的糧食!


    張大牛他們連連咋舌,孫婉走了一遭下來,心海也是波瀾起伏。


    這地窖的規模和存糧,比她空間都還要大上許多!


    喜悅之餘,更多的是惶恐。


    “大牛,弄點鹽石就行,別的別碰!”


    孫婉壓低聲音喝止了張大牛等人蠢蠢欲動的手,“這地方,不像是普通富貴人家能搞出來的。”


    “森樾姑娘,怕是來頭不小,咱們還是小心行事。”


    張大牛幾個聽聞,麵麵相覷,連忙把手縮迴,一個勁兒點頭:“還是孫娘子考慮得周全。”


    於是,幾個人下地窖轉了一圈,就帶了些鹽石上來。


    見眾人空手而歸,大夥兒都有些疑惑,孫婉輕輕搖頭,轉身拉村長出了佛堂。


    張大牛幾個則湊一塊,悄悄跟大夥兒匯報地窖裏的情況。


    消息傳開,不少人投向森樾的眼神裏滿是好奇和探究。


    森樾靠著佛像,顯得有些疲憊,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


    她微微抬起眼簾,目光鎖定在孫婉身上,一眨不眨。


    孫婉的話也讓村長吃驚,眉頭擰成了疙瘩,末了還是搖頭:“這古廟的事,之前真是沒有聽說過。”


    村長苦笑著坦白:“孫娘子,不瞞你說,我雖然是大榕村的人,卻並非在這裏度過一生。”


    “年輕時,我離家出走過一段日子,三十好幾才迴到村裏。”


    “或許,我能替你問一問曲大娘,看看她知不知道什麽內情。”


    得知村長年輕時曾外出闖蕩,孫婉心中微微詫異,同時也不由自主地感歎,難怪他對世事有這般見解。


    “那就麻煩李伯了。至於森樾姑娘,答應了人家,不能食言,但送過去之後,我們盡量還是少惹事為妙。”


    “這正合我意。”


    兩人客氣一番後,孫婉就跟大夥兒一塊忙活著收拾兔子,村長則去找曲大娘打聽舊事去了。


    見兩人神色如常,森樾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她定了定神,感受著身體的異樣,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真怪,自己曆經千辛萬苦,身體反倒是比從前硬朗了不少。


    ……


    那邊,兔子肉醃製得正熱鬧。


    孫婉不讓動存糧,但鹽卻不吝供給,質量還比自家用的好許多!


    嬸子們一個個手腳麻利,沒一會兔子肉都處理停當,醃上了。


    整整六十隻的兔子齊刷刷掛在了屋簷下,冷風一吹,濃鬱的肉香撲鼻而來。


    隻可惜,這佛門淨地被肉香沾染了。


    可大夥哪裏顧得了這些,都快餓死了,菩薩不菩薩的,早成了浮雲。


    進廟上香前,大家洗淨手,紛紛雙手合十念叨幾句罪過便是。


    好在,森樾姑娘好像不像她的先人那般虔誠信佛,並未責備眾人,隻是病怏怏地躺著,連吃藥喝湯都慢慢悠悠的。


    不過,那動作說不出的雅致好看。


    第一次的喝粥,森樾竟還問他們拿勺子!


    盡管沒能滿足這要求,森樾姑娘也不惱,隻是微笑點頭,然後小口小口品起粥來。


    那份優雅,看得大榕村的一幫莊稼漢目瞪口呆。


    幾個姑娘不知不覺中,喝粥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直至森樾喝完了那碗粥,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聽到四周此起彼伏的吐氣聲,先是愣了愣,隨即哄笑一片。


    森樾對此渾然不覺,隻見村民們臉上洋溢著舒心的笑,自己眼角也不由得彎了起來。


    但這抹笑意稍縱即逝,沒一會就消失不見。


    晚飯過後,大榕村的人難得享受了一個安穩的夜晚。


    最開心的,莫過於這一路風風雨雨的孫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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