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著推車前來集市擺攤的大爺老眼昏花,甫一抬頭看到吊在門頭正中間白花花的人形肉體,嚇得差點見了太奶。


    “謔!”他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狂拍跳個不停的胸口:“什麽玩意兒!嚇死我咧個娘哎!”


    邊上拄著拐杖的老太太駝著背,龜速往前挪動,聽到動靜,緩慢地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一看。


    拐杖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腳下生風,健步如飛,瞬間跑了個沒影,哎嘛,大清早的見鬼了,可嚇死老太婆了!


    辣眼睛,忒辣眼睛了,多看一眼都要生瘡,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集市門口很快就圍了一堆人,對著吊在上麵的李玄英指指點點。


    “一個大男人怎麽長得這麽白,我舅姥爺死了三天了都沒有這個色。”


    “你瞅瞅,大清早上就被吊在這裏,臉還被打成那樣,也不知道幹了什麽缺德事,怕不是偷人被發現了吧?”


    “我看不像,你瞅他,那別致的小東西生得還沒我手拇指大,哪個好人家能看上他啊,這不是鬧著玩嗎?”


    聚集在市集門口的多是些上了年紀的八卦婦人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遊手好閑之徒。


    年紀稍小一點的姑娘和婦人,遠遠看上一眼,就羞得無地自容掩麵而逃了。


    “這皮膚白裏透紅,嫩得跟娘們似的,老子就沒見過這麽極品的男人,怕不是專門幹那一行的。”


    “你還真別說,也不知道哪個花樓的,我有個友人就好這一口,改天讓他過去點。”


    都是些市井之徒,說起話來自然無遮無攔。


    李玄英被體內升騰的燥熱折騰得像是一條被蒸幹水分的魚,他粗喘著氣睜開眼睛,聽到的就是這些不堪的粗鄙之言。


    一時間羞憤欲絕,恨不能暈死過去。


    “賤民爾敢!”


    全身的熱流都往一處湧,幾乎控製不住對著眾人亮起了槍。


    便是剛剛說話露骨的婦人這會兒也不禁紅了臉,啐了一口:“呸!真是個不知羞的,嘴上不要,身體倒是誠實!”


    “我咋瞅著這人這麽眼熟呢?”


    李玄英心一慌,已經顧不得想要殺人的衝動了,絕對不能被認出來,要是被認出來,那就完了!


    他被藥物折磨紅的眼睛,連人都看不清,隻能看到底下烏泱泱的人頭。


    “住嘴!否則我殺了你們!”


    “喲,還來勁了,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麽玩意。”那人身上的逆反一下就被激了起來。


    圍著李玄英認真端詳了一陣子,總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就差那麽一點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另一道聲音震驚響起:“這不是當今四皇子嗎?今天早上我還看見他駕著馬來了城西。”


    對!四皇子!什麽!四皇子!


    眾人猛然看向臉色充血的李玄英,目光霎時就變得精彩起來。


    夭壽啦!四皇子竟被扒光了吊在集市門頭上!最重要的是……


    目光下移,落在他兩腿中間,眾人麵色同情憐憫震驚稀奇應有盡有。


    得虧周家姑娘沒嫁給他啊!這要是嫁過去,跟守活寡有什麽區別!


    那一道道視線,雖然已經十分隱秘了,但集中起來仍然強烈得不可忽視。


    這一刻,李玄英心中對太子的恨意已經猛然上竄,抵達了臨界點。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弄死過一個人,從來沒有過!


    李玄謨,好你個李玄謨!


    若非皇後給他下了抑製生長的藥,他怎麽會這樣,縱然毒解得及時,但有些傷害是不可避免且無法逆轉的。


    他有今天都是他們害的!


    此刻新仇加上舊恨,李玄英恨不能毒殺了太子。


    看到圍觀的八卦群眾認出了李玄英的身份,青海就放心了,今天也是助人為樂日行一善的一天呢!


    雖然不知道李玄英為什麽會被扒光了吊在這裏,但是不妨礙他拍手叫絕,給做下這樣喪心病狂之事的人懷抱最崇高的敬意。


    妙啊!此乃不拘小節的真英雄也!


    青海拉了拉頭上的鬥笠,沒有多留在這裏引起注意,轉身就隱退了下去。


    李玄英很快就被放了下來,畢竟四皇子的身份擺在那裏,誰也不敢得罪。


    隻不過他對民間的神秘力量一無所知,在青海的推波助瀾下,不出一日,李玄英被打得鼻青臉腫扒光了衣服吊在城西集市門口的消息就傳得人盡皆知。


    周攸宜吃著祖父差人送過來的藥丸,聽到這個消息,頓覺神清氣爽,病都好了一大半。


    “小姐,以後看誰還敢說你沒有福氣!明明是有福之女不入無福之門,那李玄英分明就配不上你!還好這門親事退得及時!”


    周攸宜含笑道:“此言你隻可在我房裏說說,可別在外麵去說,那李玄英再怎麽樣還是姓李的。”


    她生著一張圓臉,眉眼彎彎,看著就讓人賞心悅目。


    “小姐,奴婢曉得的,出了這個門奴婢隻在心裏偷偷高興。”


    她心裏解氣啊!


    自打小姐落水以來,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李玄英明明就不想跟小姐結親,卻搞得像小姐死扒著他不放一樣!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樣子,要不是皇命難違,就憑他也能跟小姐扯上關係!


    “出了這樣的事,李玄英想要再巴結上一門好親事,怕是難了,有點眼光的都看不上他。”


    高門大戶挑著呢,便是皇子又怎麽樣,隻怕今日之後,好一點家世的人家都要紛紛緊著給家裏的姑娘訂親了。


    這樣想著,周攸宜不禁生起了一絲緊迫感,李玄英挑無可挑,難保不會將主意重新打迴她的身上。


    不成,這門親事可是好不容易退的。


    “你明天就跟外麵說,就說我病得起不來了,氣若遊絲,保不齊什麽時候斷氣!”


    “可巧了,剛剛國公爺讓人送藥過來的時候,還叮囑小姐要藏著些呢,奴婢待會兒就去多買幾盒上好的胭脂水粉備上,保準讓人看不出來小姐的氣色。”


    周攸宜說道:“也不用買多貴的,省著點,待我將銀子存下來,差人送去給姑姑,他們一家還在流放路上,日子還不知道多艱難呢,多準備點總是沒錯的。”


    說著,她歎了口氣,她這多災多難的姑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帶著陸家迴歸。


    “是,小姐。”


    皇宮裏。


    前來報信的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順安帝已經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身上甚至連龍袍都沒有穿,隻穿了一件同色的連繡紋都沒有的布衣。


    外麵披了件灰撲撲的厚襖。


    他坐在階梯上,甚至連張凳子都沒有,聽到底下人的稟報,久久都未曾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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