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和沈聽肆在宮宴上鬧了一場後,迴了侯府就被老夫人叫去正堂。


    秦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看著麵前低頭站著的陸氏,越看越是氣不打一處來。


    “進宮前我是怎麽叮囑你的,讓你看緊了那個臭丫頭,不要再鬧出事端來讓別人看我們薑家的笑話。”


    秦老夫人怒聲道,“你可倒好,居然還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動挑事,被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說得啞口無言。不出一日整座京城的人怕是都會知道,你這個主母帶頭虐待自己的親生骨肉,侯府的名聲都被你敗沒了!”


    陸氏心想,侯府的名聲那是我敗沒的嗎?明明是薑銜草太過分,太放肆了!


    她忍不住有些怨恨,都是她的婆母和丈夫縱容了那丫頭之前的無禮舉動,讓對方得寸進尺連她這個母親都敢當眾不尊敬,事情才會到這般局麵。


    可這些埋怨的話,她是絕不會在秦老夫人麵前說出來的。


    “母親,兒媳真不是挑事。當時也是草丫頭在文宜公主麵前態度太過冷淡無禮,兒媳看不下去眼,怕她把公主和皇後娘娘都給得罪了,這才好心提醒她,這也是為了侯府著想啊。”


    陸氏抹著眼淚,哀戚道:


    “兒媳也不過是說了她一句,讓她記著自己侯府千金的身份,不要在貴人麵前丟了禮法。


    可那丫頭卻像忽然瘋了一樣,就開始在外人麵前指責我虐待她,還把整個侯府上下都給牽扯了進來,說了一大堆大逆不道的胡話,若不是後來皇後娘娘出麵,兒媳都不敢想象,別人會因為她的一麵之詞怎麽想我們薑家。”


    秦老夫人聽後臉色愈發陰沉。


    她仍然覺得陸氏這個兒媳無能蠢笨,可有一件事倒讓陸氏說對了,薑銜草那臭丫頭如今就是仗著太後娘娘撐腰,鐵了心要禍害侯府的名聲。


    “你以為我和侯爺是真的不想收拾她嗎?”


    沉默了片刻後,秦老夫人沉聲開口:


    “若是可以,我早就做主把這個掃把星關到鄉下莊子,讓她一輩子都不能在京城露麵了。可現在要動她,等於就是明著忤逆太後娘娘的意思,我們薑家虐待嫡女的壞名聲,也是徹底洗不幹淨了。”


    陸氏聽著這話,攥緊了手裏的帕子,“即便要看著太後娘娘的麵子,可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任由她騎在我們頭上,作踐我們啊。可得想想法子,不能由著她胡鬧下去了。”


    秦老夫人冷笑道:


    “這話還用你說?孩子永遠都和自己的親娘最親,可你這個做娘的都管不住自己女兒,我這當祖母的若是越過你去教導她,她怕是也不會聽的。”


    陸氏啞然,又聽秦老夫人毫不客氣道:


    “說到底,還是你沒用,連自己的親女兒都不聽你的。


    侯爺在朝堂上如履薄冰,那麽辛苦艱難地撐起侯府的麵子,而我這個做婆母的又這麽大一把年紀了,身子還不好。家裏本來都該由你這個主母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可現在看來,終究是指望不上你。


    真要論起管家和教養孩子的手段,你這當主母的還不如府裏幾個妾室。二房義兒的母親隻是個從通房奴婢抬上來的姨娘,都把義兒教導得那麽好,再看看你呢?”


    陸氏漲紅了臉,手上又加重了幾分力,恨不得把帕子絞碎。


    “不過現在唯一的好事,就是皇後娘娘在宮宴上為我們薑家出麵。”


    秦老夫人就跟看不見她難堪的表情似的,慢悠悠地往下說道,“若是皇後願意在太後麵前替薑家說上幾句好話,讓太後娘娘別再盯著草丫頭,倒是也能解了眼下的困頓。”


    說到此處,秦老夫人的眸光驟然狠厲起來。


    隻要太後不再關注薑銜草,她馬上就能讓那丫頭從京城消失。


    至於九王爺,就交給她的長子去應付。


    她的長子這麽優秀精明,一定有辦法的。


    陸氏遲疑著要說什麽,忽然有丫鬟匆匆進來,“老夫人,夫人,宮裏來人了!”


    這對婆媳連忙迎出去,看到了皇後身邊的女官青鸞。


    秦氏一張老臉上堆滿笑容,請青鸞進房上座。


    青鸞笑著讓出主座,自己坐在秦氏的右下方,陸氏趕緊讓丫鬟給她奉茶。


    “奴婢這次是奉皇後娘娘之命來給二位夫人報信的,說完就走,就不喝茶了。”


    青鸞淡笑著推拒了,一個眼神掃向屋裏的幾名丫鬟,秦老夫人立刻會意地讓她們全部都退下。


    等到屋裏隻剩下她們三人,青鸞微笑著說:


    “貴府的薑大公子是東宮學士,太子殿下向來器重欣賞他的才學,如今他被軟禁在家,殿下也很是為他著急,不止一次去找皇後娘娘說過這件事。”


    聞言,陸氏急忙要開口,就被秦氏不動聲色瞪了一眼憋了迴去。


    青鸞把她們婆媳倆的小動作盡收眼底,就當什麽也沒看見,繼續溫聲道:


    “皇後娘娘也很是憐惜薑大公子如今的境遇,不想讓薑大公子這樣的有識之士就這麽被耽誤下去,於是決定去向太後娘娘求情,讓太後娘娘收迴懿旨。”


    這下就連秦老夫人都沒有掩飾臉上的喜色,“皇後娘娘若真能助錦言迴到朝堂,那她就是薑家的大恩人,我們全家上下都會感念娘娘的大恩大德。”


    她一邊說,一邊在心裏細細想著此事。


    孫皇後的出身極其顯赫,她的父親就是如今權傾朝野的右相孫德昭,如今的孫家被稱為京城第一世家大族也不為過。


    這也是為何雍帝和皇後的感情一直冷淡,後宮裏卻始終無人能撼動皇後位置的原因。


    就連太後娘娘都要看在右相的份上,給孫皇後三分薄麵。


    孫皇後為人城府極深,從不仗著娘家勢力就在婆母麵前做出囂張跋扈的樣子,反倒一直盡心盡力地侍奉太後,替皇上盡孝。


    太後對孫皇後也很不錯,婆媳倆是有情分在的,若是皇後真願意替薑家開這個口,相信太後不會不答應。


    但問題是就算皇後能擺平了太後,還有皇上呢。


    秦老夫人雖然是後宅婦人,卻對朝堂之事頗有了解,可不是陸氏這樣頭腦空空的蠢人。


    她早就知道,杖責軟禁她大孫子的懿旨雖然是太後下的,可讓薑錦言停官卻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因為薑懷珠的事情,對薑錦言很是失望。


    這也難怪,薑錦言當初是他欽點的探花郎和東宮學士,他可是寄予過厚望的,結果這孩子卻在家事上犯了傻,趁著她和侯爺沒迴來,放著大局不顧做出那麽糊塗的事情來。


    要是她是皇上,也不會再想重用這種拎不清的人。


    可薑錦言是她的大孫子,薑家年輕一代最有希望的男丁,她絕不甘心讓他的前程就斷送在這裏。


    “青鸞姑娘,隻要皇後娘娘能讓太後收迴懿旨,解了錦言的軟禁令,那讓他重迴朝堂的事,就不好再勞煩皇後娘娘費心了。”


    秦老夫人看著青鸞,用感恩戴德的語氣道,“這孩子以後究竟如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可她心裏卻是想,要是皇後能求得右相出麵讓皇上改變主意,那就好了。


    青鸞從七八歲的時候就跟在皇後身邊,雖然年輕但也是閱人無數的人精,怎麽聽不出秦老夫人的意思。


    她嘴角的笑意變深,聲音低了下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皇後娘娘既然想拉薑大公子一把,就不會把真正的難題留給薑家,老太太就放心吧,皇後娘娘自有她的辦法。”


    秦老夫人得了她這番話,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她長長唿出一口氣,然後站起身,鄭重道:


    “大恩不言謝,還請青鸞姑娘迴宮後告訴皇後娘娘,若是以後有什麽用得到薑家的地方盡管開口,薑家定會效犬馬之勞。”


    青鸞笑吟吟地也站了起來,扶住秦老夫人:


    “薑大公子能重迴朝堂,太子殿下身邊就多了一位可以器重的賢士,這已經就是迴報了。隻是有件事,還要請老夫人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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