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小半年。


    何立群百日祭典上何純熙事事親力親為,她穿了百天的喪服,心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這一百天裏何純熙成長了很多,沒有了父親,她獨自一人住在偌大的何府裏,學著父親經營著何府上下。


    何氏的產業一邊是何家宗族,一邊是她的夫家宮督軍一直虎視眈眈。何純熙苦苦支撐了半年時間,終於等到了父親一直看好的二哥哥何宇擎留學歸國。


    何宇擎原是大伯何立仁庶出的兒子,品學兼優,三年前赴美國讀商學。何家上下都知道何立群這個商會會長兼何氏董事長對這個侄子有多麽器重,甚至遠超對嫡出大侄子何宇銘的疼愛。


    忙於公司事務和守孝,何純熙自打迴門那日就再也沒有迴過督軍府。連見宮梓桓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每每見麵她隻問及殺害她父親的兇手是否有眉目,再不談其他。


    宮家這半年很安靜,但是何純熙總覺得宮家一直沒有停止覬覦何氏產業。即使宮梓桓在她麵前從來不幹預她所做的任何決定。


    毫無疑問,宮梓桓和母親再次參加了這場祭典。宮梓桓似乎褪去了他以往神采飛揚的精神派頭,變得成熟穩重。


    “我來吧,讓我給嶽父盡一盡孝心,你已經勞累了好幾天了,去喝口水歇會兒。”


    宮梓桓接過何純熙手中的金元寶,跪在何立群墓前繼續焚燒,何純熙則挪了挪身體,依舊跪在一旁。


    “現在兇手找到了嗎?”


    “有些眉目了,那日晚上碼頭逃走的看守見到嶽父是被幾輛車逼進了碼頭。有殺手就埋伏在那裏,嶽父可能,可能是先中了致命一槍,連著車一起被推進了江裏。”


    宮梓桓不緊不慢闡述著他查到的線索,一邊何純熙用力攥緊了手裏的金元寶,急切問道:“還有呢?碼頭進出都有記錄,那天進入碼頭的人,沒有什麽線索嗎?”


    “我調查了將近兩百個有幫派背景的可疑人員,有作案動機的尚有十幾人。熙熙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把兇手揪出來,交到你手上。”


    “別讓我失望。雖然大哥二哥也在調查,但是我也要看到你的態度。”


    何純熙燒完了元寶,獨自起身,她還要對身後站著的一群人致辭。


    “感謝各位親戚朋友來參加我父親的百日祭典,各處招待不周還請體諒。在此我還有個重要的事情向大家宣布。”


    宮梓桓目光一凜,望向何純熙的背影,她還是對他這樣冷淡,他不禁揪著心,不知何純熙即將宣布什麽事情。


    她對宮家的懷疑沒有完全消除,難道她想離開他?宮梓桓默默起身站到了何純熙身後,他鎖著眉頭,始終盯著何純熙的側臉。


    “我這裏有一份父親交給宋律師的遺囑,之前我並不知道它的存在。現在我當著大家的麵宣布遺囑的內容。何氏公司今後由我接任董事長一職,負責總管何氏產業。大哥何宇銘負責賭場的業務,百貨公司的業務由二哥何宇擎來管轄,皆聽命於我。”


    “這份遺囑是什麽時候寫的?”


    大伯母錢玉萍忽然湊了過來,查看遺囑上的時間和印章,這偌大的家業還是讓個丫頭片子得了手,她不禁忿忿。


    “大伯母,這是一年前父親立的,是父親的意思。再者,父親名下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歸我所有,另外三十是留給兩個哥哥的。大伯占另外百分之十。”


    或許是人多不好發作,錢玉萍訕訕離開,並沒有做過多爭執,但顯然臉上掛著不悅與不滿。


    眾人散去,何純熙知道她身後還站著一位沒有走的人。她好奇宮梓桓會是怎樣的表情,是得意嗎?他會對她的產業勢在必得嗎?


    於是何純熙轉過身,企圖捕捉到宮梓桓臉上的神情,但是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似乎還有些憐憫。


    “如果我說,何氏是我的,但今後也隻會留給我的子孫,你還會繼續幫找我的殺父仇人嗎?”


    “你是我的妻子,墓地裏躺著的是我的嶽父,你的殺父仇人就是我的殺父仇人。熙熙,難道你舍得離開我嗎?”


    宮梓桓上前一把將何純熙擁入懷中,半年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他們沒有如此親近。抱住何純熙那一刻,他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動,周圍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全世界隻有她。


    而何純熙盡管心裏設防,卻依舊忍不住想要依靠著他。半年裏她沒有閑著,她從各種渠道買了很多消息,請私家偵探調查過婚禮當天宮家的人,她隻得到宮勳那晚多勸了父親幾杯酒這樣一條有點聯係的信息。


    可若是兩家聯姻是喜事,多喝幾杯也是可能的。何純熙並不能確定這是否與父親被害有關,所以現在她需要迴到督軍府,親自去尋找證據。這次的祭典是個契機,她決定抓住這個機會。


    祭典結束後,宮梓桓並未離開何府。


    何府上下對他不敢輕慢,家中多出了一個客人,管家不得不去祠堂請示如今何公館唯一的主人何純熙。


    “他不走?晚飯上了嗎?”


    “還沒有,小姐不過去招唿一下嗎?”


    何純熙放下手裏的經書,略加思索,從蒲團上起身,跟著管家來到了內院客廳。


    宮梓桓正翹首以盼,見到何純熙從連廊走來,他又拿起一旁的報紙裝模作樣地讀了起來。


    “讓廚房把晚飯送到我的小餐廳吧。”


    管家領命而去,何純熙徑直走向宮梓桓,猶豫了半秒,向他伸出手:“走吧,去吃飯,吃完飯要在這裏歇嗎?我讓人收拾一下房間。”


    何純熙忽然的關心體貼讓宮梓桓受寵若驚,他噌地站了起來,拉著何純熙的手輕輕握在手中。


    “我,熙熙,我們很久沒有好好在一起說說話了,今天就讓我留下吧。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說,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繼續排查那幾個可疑的人。”


    “先別急,我們吃飯去。”


    餐廳裏,傭人都被遣散出去,隻剩宮梓桓與何純熙兩人。麵對不同於往日的豐盛飯菜,何純熙知道這是管家特意吩咐的,但是她仍然食不知味。


    “熙熙,你瘦了許多。一定沒有好好吃飯吧?不管怎麽說,嶽父他也一定希望你照顧好自己。”


    一提到何立群,何純熙的眼淚就像打開了閥門,她埋頭在碗裏大口大口吞著飯粒,一碗白飯摻著她苦鹹的眼淚,很快就被她吃完了。


    “熙熙,別這樣!不要折磨自己!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有奶娘,有銀翠這個小姐妹。我們都是你的親人,都是真心實意對你的。”


    宮梓桓慌忙製止了繼續盛飯暴食的何純熙,緊緊把她抱在懷裏。宮梓桓那樣一個潔癖的人,任憑何純熙臉上手上飯菜的油漬擦在他的身上。


    “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


    何純熙如同一隻流浪的小狗無處歸依,她反複問著宮梓桓,詢問他是否真的愛她。撐了這許多日子,她終於撐不下去了,紮在她心頭的刀不僅是父親的離世,還有對感情的質疑。


    半年裏,何純熙故意冷落自己這個高貴的新婚夫婿,每次平淡的接觸都藏著無數次的試探。直到今天,她才卸下強硬的偽裝,她依舊是那個柔軟細膩的小女孩。


    “我愛你,你還用問嗎?熙熙,你知道嗎?這半年裏我根本找不到活著的趣味,忙的毫無頭緒毫無意義!熙熙,我質問過父親,許多次,他真的沒有害嶽父,相信我好嗎?”


    “梓桓,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是嶽父捧在心尖上的公主,以後你還有我,依靠我吧,好不好?我會像嶽父一樣把你藏在手心裏,當做我的至寶。”


    何純熙抬起頭看著無比真摯的宮梓桓,不知何時他也變得淚眼婆娑。一滴熱淚從宮梓桓眼眶滾了出來,掉在何純熙的臉頰上,慢慢滑進她的嘴角,是苦的。


    就在兩人溫柔繾綣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靠近,梅昕銳拉開小餐廳的玻璃門衝了進來,神情錯愕。


    “梓桓,宮府出事了,快迴去!”


    “什麽事?說清楚。”


    宮梓桓不耐煩地詢問,何純熙如同受驚的小兔,眼睛紅紅的,躲在宮梓桓懷裏望著梅昕銳。


    “督軍遇刺,情況不好。”


    “什麽?那些護衛怎麽搞的?”


    宮梓桓一時激憤拍案卻不敢嚇著何純熙,轉而又切換了柔和的語氣:“家裏出事了,我先迴去看看,明天,明天我還來陪你好不好?”


    “我陪你一起迴去,這種大事我要跟你在一起!”


    何純熙語氣堅定,曾經她被宮梓桓保護得太好,未曾涉入親生父親的險境,但現在她要與他一起麵對這可怕的未知。


    “好,我們迴去,但你答應我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說!”


    宮梓桓牽起何純熙的手,對視間,他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的能量,枯木逢春,他似乎又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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