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沉默片刻後,麵露羞愧之色,緊接著長歎一聲。


    “我當時確實鑄成了深重的罪孽,心中充滿了自責,並且我的心性其實也受到了汙染和影響。”


    “因此我選擇留在此處,以懺悔和修心來贖罪,也是希望自己的心性能變迴去,我期盼著菩薩有朝一日能帶我離開這苦海。”


    “菩薩吩咐與他同行的阿彌,在羅漢山周圍布下了結界,將我囚禁於這山中。”


    “臨走前,菩薩還將我體內的四百四十四個殘魂一一抽離,那些殘魂化作了白蟻,而那些被金身汙染殘魂的執念則化為點點綠光。”


    “兩塊龍虎琵琶骨,原是金身以無數屍骸孕育而成,菩薩也將它們化作了白蟻,散於羅漢山。”


    “我在寺內,除了修心,還能每日超度山門外的殘魂。”


    “歲月流轉,漫長得連我的心也漸漸發生了變化,我一次次地試圖說服自己,但最終不得不承認,菩薩他......騙了我,或者說他是遺棄了我。”


    陳坤心中暗想:不是菩薩騙了你,而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地吞下了那虛幻的大餅。


    “阿彌陀佛,尊者!菩薩他也有他的難處。”


    大堂之外,佛阿彌緩緩步入,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人。


    那人正是火漂,他冷眼掃過大堂內的情景,隨即冷笑道:“你們佛教最擅長的就是蠱惑人心,連騙人都是麵不改色不帶眨眼的。”


    火漂直視著老和尚,“你被金喬覺那家夥蒙騙,困在這裏兩千多年,心裏肯定對他恨之入骨吧?”


    老和尚目光平靜地望著大堂內出現的火漂和佛阿彌。


    他早已察覺到他們的到來,他剛才的長篇大論,也有意無意地是說給他們聽的。


    當被問及是否怨恨地藏王菩薩時,他內心確實有些掙紮,但深仇大恨已談不上,但對菩薩的敬仰也已煙消雲散。


    最終,他隻能內心歎了一口氣,以一句“當時太年輕,自己自作多情,終究空留下一個恨字”來迴應。


    陳坤對突然到來的火漂和佛阿彌微微頷首,對於未曾謀麵的佛阿彌,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好奇。


    老和尚用他那曆經滄桑的目光望向佛阿彌,感慨道:“阿彌,我們久違了,歲月流轉,你我看著都老了。”


    佛阿彌雙手合十,向老和尚微微鞠躬。


    “尊者,時光荏苒,老衲終究不過是一介凡夫。”


    “尊者,您在此久居,菩薩他其實始終掛念著您。”佛阿彌繼續說道。


    老和尚輕輕搖頭,眼中流露出一抹淡漠道:“那些都已不再重要,他終究還是放棄了我,不是嗎?”


    佛阿彌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嗬嗬嗬...”火漂冷笑著,不忘對佛阿彌嘲諷道:“無言以對了?”


    火漂轉向佛阿彌繼續說道:“和尚,本座對你頗為賞識,我看你何不隨我而去?本座可保薦你投奔華光大帝,那兒可比佛教的清湯寡水好多了。”


    “火將軍,還請三思。”佛阿彌對火漂公然挖角的行為表示不齒。


    火漂卻不以為意,他不過是想激怒佛阿彌,過過嘴癮。


    他心中明白金喬覺為何做出那樣的選擇,畢竟被蒼茫侵蝕、身染詛咒之人,未有善終。


    地藏王菩薩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將羅漢山的不祥釋放出去,否則他將自食其果。


    而且......火漂掃視著大堂內四百多個麻木蒼白的羅漢殘魂,而且這個不祥之人......不單單就隻有一個。


    所以一旦出事,必將是大事!


    這裏出事了,對金喬覺的影響肯定很大,甚至會威脅到他在地府如今的統治地位。


    因此,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會做出那樣的抉擇。


    老和尚輕敲著身前的木魚,節奏平緩。


    “老衲此生與此寺同在,笑過哭過,也曆經過生離死別,罪孽纏身,或許這便是老衲的宿命。”


    “然修心多年,老衲也漸漸悟透,金喬覺當時能夠留下老衲,已是莫大的慈悲。”


    突然,他身前的木魚裂開了一道縫隙,這細微的變化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佛阿彌卻麵露哀傷。


    陳坤感到不妙,下意識地向火漂靠近,而火漂依舊泰然自若。


    老和尚也注意到了木魚的變化,他用輕鬆的語氣說道:“看來老衲的時間不多了。”


    話音剛落,他身前的木魚又裂開了一道縫隙,而大堂內的和尚們,原本麻木的麵孔開始逐漸變得猙獰。


    “老衲曾嚐試過控製這些殘魂,但最終還是失敗了,如今已無法控製它們了。”


    老和尚轉向火漂,遺憾道:“若那次施主能殺了老衲,老衲或許能帶著這些殘魂在心中自在鏡內一同坐化。”


    火漂的麵色微變,他詢問老和尚:“若本座現在再殺你一次呢?”


    老和尚搖搖頭,“現在已無濟於事,自老衲被金身吞噬後,已經再次被汙染,而這些殘魂也一同被汙染了。”


    “若你現在殺了老衲,不僅會釋放出金身,這大堂內的四百多個殘魂也將失控,屆時將引發災難。”


    “那可有解決之法?”火漂問。


    老和尚迴答道:“原本老衲以寺廟古鍾和這木魚控製這些殘魂,它們長時間受這兩件法器超度,已對它們產生了影響。”


    “可惜如今古鍾已毀,僅憑這木魚,已無法完全控製這些殘魂。”


    “呃...”火漂聽到這裏,想起了自己之前攻擊過的古鍾,隨即看向陳坤。


    陳坤尷尬地看向火漂:那鍾確實是我打碎的,但若不是你先前將其打裂,我也不可能一拳就將其擊碎,這也不能全怪我。


    “哼,大不了本座就費些心力,將這裏的殘魂一一滅殺。”


    火漂有些頭疼,他真想現在就出手滅殺這些殘魂。


    但他能感覺到,一旦他現在出手,這些殘魂必定會全部失控。


    到時候,他一一追殺都會累到吐血。


    老和尚身前的木魚再次裂開一道縫隙。


    他用希冀的目光轉向陳坤......最終放棄了心中的念頭,轉向佛阿彌。


    “阿彌,你既已至此,想必已有準備。”


    佛阿彌麵露悲色,上前一步,低聲念道:“阿彌陀佛。”


    “尊者,菩薩確實吩咐老衲前來......送尊者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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