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丁薄行一連好幾天都閉門不出。


    祝楊便有些坐不住了。


    一開始還能自我安慰,告訴自己丁薄行可能隻是需要休息。


    可等到第三天,丁薄行那裏還沒有動靜的時候。


    祝楊再也沒法騙自己了。


    直接找了人來,合力將門撞開。


    丁薄行哪裏想到祝楊會做這種事。


    在門板落地的瞬間,陽光盡數傾瀉而下,隔著光影映襯出升騰的塵霧。


    祝楊楞楞地看著坐在床上的丁薄行。


    而丁薄行也是一臉被打擾的樣子,看著破損的門板和蜂擁在門口的人群。


    “祝楊。”


    一聲長嘯。


    殿門口樹上棲息的老鳥都嚇得振翅飛走了。


    ……


    任憑丁薄行如何怨氣滿滿,拖遝著不願意起身。


    可祝楊一搬出國師的名號,丁薄行便立馬沒了諸多抱怨。


    等看見國師身影的那一刻,所有的負麵情緒都不存在了。


    原本想要發作的脾氣,也一下子偃旗息鼓。


    畢竟不久前才剛被拎去開荒。


    怎麽都會複盤一下吧。


    當時他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如何會重蹈覆轍。


    丁薄行利索的收拾完,同國師一起體麵的坐在餐桌前。


    整個用餐過程中都隻有餐具碰撞碗碟所發出來的聲音。


    國師從頭到尾都不置一詞,丁薄行也不願意主動挑起什麽話頭,有人接還則罷了,冷場了不就自討沒趣。


    詭異的氛圍一直持續到國師用完膳轉身離開。


    “你居然什麽都不問?”


    國師剛走,祝楊便立馬湊到丁薄行麵前。


    祝楊最是知道丁薄行,他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今天整場下來這麽沉默,顯然有著不太尋常。


    “唿……”


    丁薄行長出了一口氣。


    “他再不走的話,我能憋死自己。”


    窒息的沉默,讓人連唿吸都不敢放開了來。


    “看著也挺隨和的一個老頭,怎麽板起臉的時候,周身氣壓這麽低沉。”


    正主走了,丁薄行一瞬間就恢複了本性。


    也敢於同祝楊在背後討論國師的種種。


    這種說說笑笑的輕鬆氛圍絕對不可能存在丁薄行和國師之間。


    也就剛到國師府的時候,丁薄行小小的放肆了那麽一把,等國師作為夫子的身份出現在他麵前時,他的恐懼便與日俱增。


    “你說他就為了來陪我吃個飯嗎?”


    “國師他聽說你一覺睡了好久,也是出於擔心吧。”


    聽到祝楊為國師開脫,丁薄行隻笑笑不說話。


    雖然國師整頓飯都沒說話,但也好過他開口訓斥。


    總體來說,倒也還算過得去。


    不管丁薄行如何評判國師的言行,祝楊都隻能在一旁默默的聽著。


    要麽出言相勸,要麽幹脆沉默。


    反正是不可能同丁薄行站在統一戰線的。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何況國師在他心裏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走吧,忙活吧。”


    既然不用去開墾荒地了,那自然是要有別的事情做。


    國師雖然一言不發,但讓祝楊搬過來的那堆書可是實打實的存在。


    “這些書我給你搬到書房去。”


    祝楊呆在丁薄行身邊,不光是負責他的飲食起居,監督照顧,更甚至充當著他書童的角色。


    丁薄行對此早就見怪不怪了。


    再怎麽說,祝楊用起來也會比鍋子好點。


    “這是……”


    丁薄行端正的坐在書案後,剛打開書就愣住了。


    又翻看了一下書的封麵。


    這是……


    就說這書的內容不太對。


    在開墾荒地之前的那段時間裏,國師一直在教授丁薄行關於天象的知識。


    同他在裝古劇裏看到的欽天監很是相像。


    原本的計劃是,等學完天象就該開始學術法了。


    可眼下這書裏的東西可是和術法一點都不沾邊。


    “沒錯呀,這就是國師讓搬過來的。”


    丁薄行自然相信祝楊不會搬錯。


    那這問題就出現在國師身上。


    如此一反常態不按計劃教學。


    而是拿來眼前這些條條框框的例法。


    這是想要讓他修法之前先修心?


    丁薄行也隻能這麽理解。


    想來是之前他的行為讓國師不爽了,這應該算是小懲大戒。


    一個下午的時間,祝楊陪在丁薄行身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研墨的,儼然一個專業書童的架勢。


    丁薄行看了都十分滿意。


    唯獨有一個小缺點,就是愛打小報告。


    好在自從那天一起用完午膳後,國師就許久不曾出現。


    丁薄行也難得的清靜了好幾天。


    他才不願意去想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麽,他想要的不過是不被看管的自由。


    想起之前還在宮外國師府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突然被看管起來,自然有著十分的逆反心理,總是不怕死的去挑戰國師的底線。


    也屢屢被國師用教棍伺候。


    如今想起還會覺得手心隱隱發燙,有腫痛的感覺。


    甚至在低頭的時候,連書頁上的字都開始漸漸幻化成了國師的臉。


    每每他犯錯的時候,這張臉就會變成陰沉模樣,反複對他發難


    “這個問題我說過多少遍了,你要結合近期的情況來看。”


    “要結合時節時令來看。”


    “不是讓你憑空想象猜測的。”


    一般到了這個時候,國師手上就會多出來一根教棍。


    那棍子落在手上,火辣|辣的疼。


    疼過之後,那塊皮膚便會開始升溫,繼而逐漸變得灼熱。


    嚴重的話還會變得腫脹不堪。


    讓整個手掌連握起來都變得困難。


    甚至於整理衣物時,牽動手指都會變得讓人痛苦。


    每次挨完國師的棍棒之後,他都有好幾天要過著呲牙咧嘴的生活。


    可他生性要強,這樣的苦楚又不可能同祝楊去說。


    每次被問及傷勢,他也隻是滿不在乎的說不疼。


    因為不長記性的緣故,他在國師府那段時間就是在反複的挨打犯錯中度過的。


    那樣的日子如何能讓人留戀得起來?


    他握了握如今已經不再受傷的手掌。


    更加珍惜起現在國師不在的日子。


    “醒醒。”


    “醒醒。”


    劇烈的晃動迫使丁薄行一瞬間抽離迴到現實。


    看著書案上攤開的書頁,還是方才那一頁,絲毫沒有翻動的痕跡。


    看來剛才是他盯著書頁盯睡著了。


    “聽說你一連睡了三天,怎麽還這般困頓。”


    聽到不屬於這房間內的第三人的聲音,丁薄行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等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祝楊。


    祝楊早就用手捂著臉,不忍與他對視了。


    “陛下怎麽有空過來了。”


    看到對麵坐著的央祁,丁薄行本欲起身行禮,又想到之前央祁特別吩咐過,便作罷了。


    “國師最近忙得很,也顧不上你這裏,便托我時常關照。”


    “你是說那個嗎?”


    丁薄行這才看到央祁腳下放著的那一摞書冊。


    “什麽?”


    “你說的關照。”


    看央祁沒明白他的話,丁薄行索性放下筆,指著央祁腳下的那一摞書冊。


    “這是國師讓我帶給你的。”


    央祁退後一步,身旁的侍從立馬上前,將地上的書冊搬到丁薄行的書案上去。


    丁薄行也就前不久才從祝楊那裏得了一大摞書冊,現在央祁便又送來新的書冊。


    完全不給人喘口氣的機會。


    但好歹不是國師親自來看望他。


    “你也別太掛念,國師那邊沒事。”


    “等他有空,一定會過來看你的。”


    不知道央祁從哪裏看出來他對國師的掛念了。


    還在這裏忙著開解他。


    他巴不得國師永遠不要過來。


    便是拿再多幾倍的書冊來換他也願意。


    “陛下說的是,還請陛下幫我轉告國師,不用那麽急著迴來,我這邊挺好的,他替陛下做事更重要。”


    丁薄行努力做出真心的樣子。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連央祁都被他們這敬業的精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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