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就是要祭祀的那天,當天,一切準備就緒,而那個被大家都認定了是獻祭對象的和尚卻並沒有來,來的,是一個沒有一點修為的少年。


    一個時辰前。


    鬱小郎親自給對自己毫無防備的和尚下了藥,將他迷暈,然後用捆仙繩將和尚綁起來,鎖在和尚的禪房裏。


    他來到大殿裏。


    那裏是早已等候的住持和萬佛寺的幾個長老,他們親手給鬱小郎剃發,換上僧衣。


    鬱小郎麵不改色的迎著他們或是感慨或是不忍或是複雜的神色做完了這一切,接受著他們的禱告和祝願,他們給鬱小郎取了法號。


    帶著鬱小郎去了佛子繼任大典,倉促的儀式,他成為了佛子。


    然後就馬不停蹄的跟著隊伍前去凡俗界。


    害怕,迷惘……


    到最後的堅定……


    等到和尚從禪房裏醒來時,鬱小郎已經在凡俗界了,祭祀已經開始。


    茶幾上放著一張信封,上麵就隻有簡單的一句話。


    “念悲,我就是我,獨一無二,我不需要誰替我去死,因為我隻能是我。”


    鬱小郎接受了主持的全部修為,吃下禁藥,撐著身體完成了祭祀。那天,邪修橫行的局麵終於結束,死亡的無數人中有圓寂的主持,也有那個才成為佛子不到兩個時辰的凡人少年。


    他說世界遺棄他,所以都看不起他,但是最後拯救他們的還是他這個他們最看不起的螻蟻,佛不渡他們,他也不渡他們。


    他渡的,隻是他自己。


    南枝沉默許久,麵對同樣沉默的應闌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隻是拍了拍應闌的肩。


    ——萬佛寺——


    大殿內,佛主塑了金身的佛像依然高大,眉眼微垂,看著便慈眉善目,香燭燃燒產生的煙霧在大殿內繚繞著,就像是身置雲端普度眾生的神邸。


    高大的佛像和一個蒼老的跪在佛像前的身影差距明顯,那好似是不足入眼的螞蟻。渺小而無力。


    “主持。”小和尚朝老和尚行了個佛禮,身後便有一個人踏進了大殿,那是一個和身穿袈裟的中年男子,“主持師兄。”


    老和尚停下敲擊木魚的動作,滿是皺紋的手指轉動了幾次佛珠後,迴過身,“師弟。”


    中年男子那滿是腹稿的話在看到主持滿是花白的頭發和布滿皺紋的蒼老麵龐時,張開的嘴幾番開合終是閉上了。


    修者的壽命悠長,更何況是到達了主持這樣修為的,保持年輕的樣貌也隻是一個念頭的事罷了,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


    他任由著自己的樣貌漸漸衰老。


    主持重新轉動手上的佛珠,閉上渾濁的雙眼,“阿彌陀佛——”似是歎息,“師弟,這都是因果啊……”


    中年男子定定的看著主持,那個曾經的天之驕子,現在臉上的皺紋褶皺縱橫交錯,滿是滄桑的歲月。


    中年男子不開口,主持也沒有開口,小和尚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氣氛一度沉默死寂。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一道似歎非歎的歎息後,主持擺了擺手,中年男子和小和尚離開了大殿,隻剩下主持一人。


    萬佛寺上上下下的人知道,他們的主持有一個結。


    而那個結是一個叫鬱小郎的人。


    他是結,也是劫。


    曾經,淮南測出的不止有拯救整個凡俗界於水深火熱的那個救世主,還有師兄的劫數。


    本以為,那是兩個。


    正好到了師兄遊曆的時候,所以就肩負著兩個使命下山了。


    一是為了蒼生。


    二也是為了解決他自己的劫。


    師兄迴到萬佛寺時帶迴來了一個凡人少年,大家都知道那個應該就是那個可以拯救凡俗界的救世主。


    師兄弟們曾問過師兄,他的劫數有沒有渡過去,那時候師兄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迴答。他們看師兄平安迴來了,也就下意識的以為劫數過去了。


    誰曾想……


    誰能想到,這個叫做鬱小郎的凡人少年本就是師兄的劫。


    一個永遠過不去,忘不掉,放不下的劫。


    是心結。


    也是心劫。


    大殿內煙霧繚繞,不知迷了誰的眼。


    “我佛慈悲……”


    主持眯起渾濁的眼睛,重新跪在蒲團上,敲響木魚轉動佛珠。


    ——雲水宗——


    夢秋聽完大概故事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子舟和顏辭將裝著半桶水的木桶重新收緊儲物袋。


    一人換千萬人。


    夢秋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但是她總覺得那個佛子似乎救的不止是蒼生。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夢秋自己的嚇了一跳。


    顏辭和子舟拉著夢秋上了竹筏,在夜幕下重新開始了捕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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