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鋒宗。


    宗主宮。


    不同於淩霄宗的親傳弟子,拜師時親切熱鬧,由師父親自操辦拜師儀式。萬鋒宗的親傳弟子,都是一批一起舉行儀式,由司禮閣操辦,規矩嚴格。


    ——


    二十八峰主一字排開,看向自己麵前的親傳弟子。


    莊青魚麵前隻有翟弘遠一個弟子。


    兩人站得近,對方望著她,漂亮眼眸始終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隨著主持長老的聲音傳開,翟弘遠提起衣袍,直直跪下。


    他跪在莊青魚腳邊,伏身叩拜。


    殿內眾多親傳弟子一同跪下,叩得整齊。


    “弟子拜見師父。”


    “弟子拜見師父!”


    翟弘遠的聲音被眾弟子的聲音淹沒。


    叩拜結束,他才直起身子。即使跪在地上,上半身也挺拔如鬆。


    司禮閣長老吟誦教誨,眾弟子始終跪聽。


    聆聽完篇幅冗長的拜師教誨,聶辰都替殿內這麽多弟子的膝蓋感到累。


    剛拜師就跪整整一個時辰,真有萬鋒宗的。


    翟弘遠紋絲不動,跪在莊青魚麵前。似是斂眸看她衣袍上的繡紋,更似魂遊天外。


    直到司禮閣長老高唿一聲“禮成”,莊青魚彎腰托住他的胳膊,扶他起來,他才開口道謝。


    “謝師父。”


    ……


    “遠兒這孩子,從小性格沉悶,不愛說話。”


    議事結束,翟明赫單獨留下莊青魚,繼續說:“不知他拜入潛鱗峰這兩月,可有給莊硯長老添什麽麻煩?”


    “弘遠自律也守矩,有這樣的弟子,是在下之幸。即使他有什麽事需要我,師父為弟子操勞也屬應當,宗主言重,談不到麻煩上。”


    畢竟是一隻來曆不明的七尾白狐。


    在白狐那邊查清之前,她會謹記偽裝,盡好師父之責。


    翟明赫卻不知她心中這許多,聽莊青魚這麽說,他眼底笑意更濃。中年男人身上既有宗主威嚴,也有文人儒雅。


    隻聽他道:“莊硯長老能滿意遠兒就是好的,我也能對他放心。”


    莊青魚順口一問:“不知弘遠心中可有什麽鬱結之處?我瞧他常坐屋簷上,睹月憂思。”


    不等翟明赫接話,她隨意往下說:“心結有礙修煉,走火入魔太難辦。”


    翟明赫靠在椅背上,轉動扳指,沉吟許久。


    莊青魚等了會兒,再道:“若是宗主不便言說,我就先迴潛鱗峰了,過兩日還要帶弟子外出曆練。”


    她正要起身,翟明赫抬手一揮,關上殿門。


    莊青魚順勢又坐迴去。


    想了想,翟明赫告訴她:“遠兒,許是思念他母親。”


    莊青魚麵上不顯,繼續詢問:“他母親?”


    宗主的夫人可不少,翟弘遠,人稱小公子,論序是宗主的十五公子。


    他上麵十四位哥哥姐姐,沒有一人與他同母。


    “他母親去得早,這孩子從小便不愛說話,也不愛見人。所以我將他養在家族祖地,近半年才接迴宗門。”


    看了看莊青魚,翟明赫雙肘撐在桌上,十指交叉,眸中難掩痛色。


    “為遠兒挑選師父這件事,我也猶豫許久。私心裏,我更希望他的師父能如他母親一般,對他的生活多多照料。”


    說到這裏,翟明赫望向莊青魚,語氣比起剛才議事時要柔和不少。


    “若是莊硯長老願意圓我此願,在修煉上,有什麽需要的資源,都可以私下裏找我。隻願你能待遠兒好些,彌補一下他未曾得到的母愛。”


    莊青魚修為地仙境大圓滿,翟明赫自然而然,將她當做同齡人。


    “師父之於徒弟,如父母之於子女,理應如此。”莊青魚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清冷淡漠。


    聽翟明赫道過謝,她起身客氣一句,轉身離開大殿。


    ——


    迴到潛鱗峰上。


    破天荒的,翟弘遠請安之餘主動來找莊青魚。


    “何事?”


    莊青魚高坐殿上,卷成筒狀的書拍拍另一隻手。看了眼下方的翟弘遠,她朝左邊座椅抬手示意,“坐。”


    翟弘遠安靜走上台階,一步一步走姿端正。


    走到莊青魚旁邊,落座之後,他雙手落在膝上,遲遲不曾開口。


    莊青魚等了會兒,視線從書上移到他臉上,抬臂向右靠,上半身斜倚在座椅扶手上。


    符籙催動,隔音陣法在兩人腳下展開。


    “有話可以和為師直說。”


    “師父今日為何迴得這麽晚?”


    翟弘遠抬頭看莊青魚一眼,迴味過來自己的話有些不合身份,解釋:“徒兒路過宗主大殿,看見其餘峰的長老都早早離開。”


    不止這一次,是每一次,隻要莊青魚去宗主宮,翟弘遠就會從那裏路過。


    但這一次,是莊青魚第一次單獨久留。


    “為師瞧你經常心緒不寧,便向宗主詢問一二,想知道你心中有何鬱結之處。”


    莊青魚敞開說話,“身為師父,為師希望自己能對你照顧得多些,讓你如我子女一般。因為我師父當年也是這樣照顧我的,為師覺得,如此才算師徒。”


    翟弘遠瞳孔顫動,好半晌後,低下頭,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收攏,抓皺長袍。


    “徒兒……謝過師父。”


    莊青魚合上書,再問他:“那你願意和為師說說,為何獨自望月嗎?為師覺得,宗主並不了解你的心境。”


    因為翟弘遠睹月憂思時,她從他眼裏看到的不是思念,而是殺意。


    翟弘遠抿緊唇瓣,片刻後迴答:“我在想,我何時才能夠成為仙帝。”


    “五十歲的金仙境初期修士,天賦已是極高。”


    “還不夠。”


    他還有太多,想殺又無法殺的人。


    “怎麽說?”莊青魚繼續問。


    翟弘遠這次卻隻是搖搖頭,“師父,別問了好嗎?”


    知道的太多,對她沒有好處的。


    莊青魚也不逼他,隻說:“為師即將步入天仙境,成為仙帝的時間,或許比你早。”


    翟弘遠指尖微顫,對上她的平淡的眼神。


    隻聽她繼續說:“你可以等我成為仙帝,再告訴我,你想要做什麽。”


    “……師父?”


    莊青魚笑容淺淡,聲音平和,“天色不早,如果沒什麽事,就迴去休息吧。”


    說罷,她收書起身,雪白衣袍順勢垂下。


    緞麵流光。


    宮殿光晶照耀下,她長袍上的繡紋若隱若現,潔白得好似翟弘遠夜裏坐在屋簷上看到的那抹月光。


    “師父!”


    翟弘遠伸手,抓住她的外袍邊沿。


    莊青魚腳步停頓。


    “何事?”


    翟弘遠看看手裏的雪色緞袍。


    他敢順著月光看月亮,卻不敢順著這衣袍看人。


    “師父,不要再私下與宗主共處一室。你與我母親,生得有幾分相似。”


    說完這話,翟弘遠的手無力垂下。


    他不敢抬頭,不敢看師父聽到這話後的厭棄表情。


    莊青魚的聲音卻依舊平和,“皮囊而已。”


    這隻是她隨意幻化出的一副外形,若真與他母親有幾分相似,實屬巧合。


    莊青魚抬手,手心落在他頭頂。


    “不過還是多謝你提醒,為師會注意的。”


    翟弘遠坐在位置上,仰頭看向她,隻覺這殿內的光亮得刺眼。


    他看不清師父的模樣,隻記下了她手心的溫度。


    “迴院休息吧。”


    莊青魚收迴手,迴她寢殿。


    殿中隻剩翟弘遠,木訥地坐在大殿主位旁,看向手心。


    夜間第一縷月光穿透雲層,打在大殿台階上。


    翟弘遠側目望去,再緩緩抬手。


    皎月潔白,也不過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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