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空蕩蕩的,亦如從前。


    不對,不對,宇文顥丟下書包,在空蕩中四處遊走,已經很久了,沒這麽空蕩的感覺了。


    每天迴家,基德有時候會守在樓梯口,宇文顥開門後,第一眼便能望見它,有時候就蹲在餐檯的最盡頭,遙遙地,與他相望,偶爾也會從地下室跑上來,追著宇文顥屁股後頭,要吃要喝,那肯定是宇文顥早上疏忽了,忘記添加新貓糧,餓著它了。


    可今天,宇文顥樓上樓下四處轉悠了一大圈,仍然沒有瞅見基德。


    基德、基德的喊著,宇文顥放棄了室內,打開落地門,來到院子裏,從門口一直找到對麵的工具房,所有的花壇草叢灌木下,都看了個遍,然而,始終不見基德那肥碩的身影。


    站在院中央,宇文顥開始出汗了,早上的一幕幕刷刷地劃過心頭,終於想起今天疏忽了什麽,丟完石子,忙著逃迴屋,根本沒顧得上基德當時在哪裏,也許迴屋了,也許……把它鎖在了屋外,一上午,如果基德一直浪蕩在院子裏,沒吃沒喝,而這個時候,多倫多室外的溫度,已經不暖和了……


    基德,基德,宇文顥扯開嗓門,急忙在院中進行新一輪搜索,每個角落都不放過。


    「對不起,基德,我錯了,你快出來,給你餵妙妙鮮……」


    宇文顥舉著一條妙妙鮮,那是小零食中的王者,基德一個月也就能享受到幾口,希望基德靈敏的嗅覺能得到它的召喚,快點現身,結束這令人心慌而又焦灼的躲貓貓遊戲。


    一個多小時後,宇文顥舉著妙妙鮮站在玻璃門前的台階上,茫然而無助,基德真的不見了,他把庫伯太太最寶貝的基德,弄丟了。


    騎上自行車,沿著街區再去找,喊著、喚著,漸漸地,聲音裏帶出一絲哭腔來,他甚至去敲了威爾太太家的門,畢竟基德曾經在那裏住過幾天,然而,威爾太太搖著頭,並沒有看見基德,又拉著她的小女兒,鎖上自家的房門,跑到街上幫著一起找。


    對麵拉美人一家,也被威爾太太敲了門,又跑出兩個小孩來,他們都認識庫伯太太的那隻貓,騎著自行車,也分頭在這片社區裏尋找起來。


    鮑皇叔的房門敲不開,這傢夥不知又跑哪兒去了,也許腰傷厲害去了醫院,宇文顥發了個信息,問他看沒看見自己的貓?雖然基德爬不過去那道圍牆,但如果逼急了,也未可知,宇文顥甚至想,如果鮑皇叔能幫助找到基德,那520元加幣,他也不要了,隻要基德能迴來。


    鮑皇叔一直沒有迴信息,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天黑了,找貓的隊伍從逐漸壯大,到最後,又剩下宇文顥一個人了。


    一步一拖地迴到了家,屋子裏過於安靜,連半點動靜都沒有,望著基德丟在地板上的一隻玩具鼠,宇文顥漸漸蹲下身,將頭深深地埋進膝頭,一點一點的,開始抽泣。


    夜半三更,手機微微震動,鮑皇叔迴了信息:別著急,我養過貓,貓是認識家的,隻要它願意,就一定會迴去的,你先好好睡一覺,明天再說。


    宇文顥沒有迴覆,他現在,誰都不想理。


    兩天過去了,基德還是沒有迴來。


    通向院子的落地門,宇文顥每天開出一道縫,用鐵鏈將門栓搭緊,紗門的下邊也剪開一個口子,這樣做,其實毫無意義,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將紗窗剪得稀碎,隨意進出他的家,顧不得那麽多了,希望真如鮑皇叔所說,基德會迴來的,迴家的時候,不用在外邊挨餓受凍。


    又到了周末該除草的時候了,這可能是今年最後一次除草了,草色已見微黃,露出土色的地皮,再過些日子,院子裏就會禿蒙蒙一片,就像此時此刻宇文顥的心情。


    一隻鬆鼠在院中跳來跳去,忙著撿拾掉落在地上的草籽、鬆果,準備冬藏,見到宇文顥推著除草機過來,忙不迭逃走,一溜煙地紮進圍牆底下,不見了。


    鬆鼠向來愛往高處爬,樹枝、圍牆,經常能見到它們歡脫的身影,這隻鬆鼠卻往地裏鑽,去哪兒了呢?


    宇文顥丟開除草機,慢慢走過去,扒開那片草,圍牆下的土不再平整,傾斜出一道淺淺的下坡,半露出一個極小的洞,鬆鼠就是從這個洞口鑽到了隔壁的院子裏。


    宇文顥連忙蹲下身,把遮擋的草全扒開,抓了幾把土,土質遠比四周都鬆軟,幾下裏一刨,洞口漸漸擴大,圍牆埋在土裏的部分,原本也沒多深,下邊的木板參差不齊,上邊布滿了爪痕,剛才那個洞隻能鑽進一隻鬆鼠,現在,土被刨淨,露出洞口的真容來,宇文顥的整個拳頭都能探進去,再刨幾下,足可以容納基德那樣的身材。


    貓不僅是爬樹的一把好手,它們還很會打洞,宇文顥從來沒給基德剪過指甲,可基德的指甲也好像沒長過,總是那麽光禿禿的,肉墊上也黑的看不出底色來,每次到院子裏玩,它總是在圍牆邊上的草叢裏,鑽來鑽去,宇文顥很少留意它,時間到了,放風結束,一塊小魚餅,一招唿,迴屋去。


    難怪基德顯得很順從,它是怕宇文顥發現這個秘密。


    呆呆地望著那個洞,答案唿之欲出,圍牆太高,基德放棄了攀爬,卻始終不肯放棄迴家的執念,因為宇文顥的家,不是它的家,它的家,在隔壁。


    心裏一陣涼,一陣熱,宇文顥不知道自己望著那個洞口,究竟蹲了多久,洞口被土重新掩埋過,不是自然形成的,這分明就是人為的,吸了吸氣,整理所有的思緒,一個被忽略了很久的念頭忽然間地冒了出來,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熾烈,像把火,燃燒著所有的毛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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