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絕人之路,會有嗎?


    蕭煬苦笑幾聲,端起碗舀了一小勺粥,放進嘴裏,苦澀苦澀的,根本就吃不下。


    他輕輕拂了拂手,眉頭是解不開的愁思,淡淡道,“端走吧。”


    劉福根瞧他這樣子也是吃不下,也不再強求,從桌子上將碗收進漆盤裏,同情的看了蕭煬一眼,就端了出去。


    “父皇,我快撐不下去了。我真的累了,我恐怕保不住蕭家的江山了。”蕭煬落寞的對著佛龕上的一個牌位,扯出一抹悲涼的笑。


    他蜷在地上,雙臂繞過膝彎,臉緊緊埋在胸膛裏,將自己死死保護了起來。


    是啊,十四年了,他從一個病弱的小少年到現在,一直都是顧林白手裏的一顆棋子,他真的要撐不下去了。


    財政一交,他努力了這麽多年的製衡算是打破了。


    良久,蕭煬直起身,從地上的一個暗格裏掏出了一壇酒,掀開上麵的蓋子,一股桃花香撲麵而來。


    他沒有飲酒的習慣,甚至說他的酒量不好,沒幾杯就醉了。


    可現在,他就想飲酒,大醉一場,將自己短暫的從這裏抽離出去,求一方安靜。


    醇香的酒液入喉,好像更苦澀了呢。


    許是不習慣,也許是喝的太急,胸膛劇烈收縮鼓起,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


    等劇烈的起伏漸漸平複下來的時候,能發現他現在臉上好像有什麽晶瑩的東西劃過,亮晶晶的。


    他用手指一點點觸碰著那壇壁,好似那上麵還殘留著溫度。


    這壇酒是他幼時跟父皇一起埋下的。


    蕭瑾舟單手抱著小蕭煬,另一隻手攬著一壇釀好的酒。


    小小的人,臉上似有不滿,一雙肉乎乎的小手扒著那酒壇不撒手。


    還不斷往自己懷裏撈。


    “煬兒,抱好了。”蕭瑾舟爽朗的笑了笑,將懷裏的奶團子撈的更緊了,小跑了一段路。


    將人帶酒壇一同放了下來。


    害怕傷到奶團子,特意將人帶酒放遠了些。


    拿起鋤頭,在那棵桃樹下,揮了幾鋤頭,便挖好了一個一尺深的坑。


    走近蕭煬,伸手從地上撈起那壇酒,跟蕭煬招了招手,“過來,煬兒。”


    蕭煬邁著步子,唿哧唿哧的往人身邊趕。


    蕭瑾舟看著如此賣力的小不點,長臂一撈,將人抱了起來。


    小蕭煬也順勢死死抱著人的脖頸。


    “抱好了,父皇要走了。”


    小人兒在懷裏,點了點頭,肉乎乎的臉緊緊貼著人的脖頸。


    蕭瑾舟將人帶壇子一同放到桃樹周圍圍起的台子上。


    他蹲下來,跟小人兒保持在同一個水平麵,四目相對。


    大手伸出來,示意小人兒也放上來。


    小蕭煬聽話的將小肉手,放到人掌心裏,露著牙齒,咯咯的笑著。


    蕭瑾舟也摸了摸人的頭,一臉的溫柔,“煬兒真乖。”


    他將兩人的手放到酒壇上,從背後半抱著人,道,“煬兒,父皇跟你一起埋下這壇酒,等天下再無戰亂,萬民所安,海晏河清的時候,我們一起挖出來,慶祝好不好?”


    當時的小蕭煬哪裏懂這些,懵懂的點了點頭。


    蕭瑾舟扶著小蕭煬的手,兩人一同將那酒埋了起來。


    但曾經的約定終歸是兌現不了了,蕭煬在加冠的那一年,將酒刨了出來,藏到了寢殿的暗格裏。


    今日,他實在有些撐不住了。


    他曾經答應過蕭瑾舟的海晏河清,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實現。


    醉眼朦朧的撈起壇子,又是一大口。


    那壇酒還沒喝完,人就醉倒了過去。


    酒壇被丟在地上,酒液順著壇口流了出來,灑了一地,也浸了一身。


    在圍場養傷的陳頌實,聽到他爹將一半財權交出去的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都驚到了,猛地起身。


    生生將已經結痂的傷口全崩開了,血染紅了裹在身上,新換的布條。


    一旁侍候的小廝,被嚇得臉色慘白。


    陳頌實剛從閻王殿轉了一圈迴來,好不容易穩定了些。


    這一折騰,再加重了,他怎麽跟陳潤清交待啊。


    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陳頌實五六尺的地方停下來,眉頭緊鎖,擔憂道,“公子。”


    陳頌實雙手死死攥著桌角,半裸著上半身,胸口處纏繞的布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血浸透。


    他就跟感受不到疼般,手上猛地一個用力,竟然將桌子給掀翻了。


    前麵的藥碗,灑了一地。


    大幅度的動作,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


    他倒抽一口冷氣,顫著身子重新坐迴榻上,臉色陰沉,“滾出去。”


    那小廝哪裏敢繼續待在這裏,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後,連滾帶爬的就出去了。


    陳頌實將身上的繃帶扯開,鮮血淋漓。


    他從床頭的枕頭下麵,摸出一個小瓷瓶,將塞子扯開,對著傷口抖了一些白色的粉狀物。


    那藥粉一碰到皮膚血液,就跟要燒著般,火辣辣的灼燒感襲來。


    他的雙手死死抓著榻上的錦被,手背上青筋直冒,血順著胸口流到了腹肌上。


    額角的汗也順著下頜線滴到了腿上。


    那藥是他從燕狄高官手裏買來了,利於傷口的痊愈,但是疼痛卻是其他藥的十倍不止。


    它就是將那肉腐蝕掉,重新長出新的皮肉,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陳頌實是斷斷不會用的。


    藥效的作用是四個時辰。


    這段時間,對他來說比死了還要難受,人虛脫的躺在榻上,眼睛被折磨的通紅。


    嘴裏咬著的那卷幹淨的布條,也已經染上了血腥。


    這麽久了,那小廝實在等不下去了,他大著膽子將門給推開了。


    入目就是陳頌實跟剛從水裏撈出來般,頭發濕漉漉的,榻上流了不少血。


    看得小廝唿吸一滯,扭頭連滾帶爬的就將大夫喊了過來。


    那大夫一進門,也被這一幕嚇到了。


    但好在理智殘存,快速給人處理好,換了新的布條。


    陳頌實咬著牙,“多謝大夫。”


    “應該的。”大夫給他換好後,便去給他熬藥了。


    顧林白從得到陳潤清放權的消息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是時候該動手奪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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