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神醫,真的是您!”


    顧林白一看那人,眼睛亮了亮。


    這人跟他記憶裏的出入不大。


    “穆神醫,這些年您去哪裏了?我派出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最終都是石沉大海。”


    穆神醫臉上看不出喜怒,他繼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渾濁的眼珠轉了轉,“四海為家,草民不值得攝政王如此費心。”


    原本歡喜的人,被他這一通冷話,澆的透透的。


    從頭失落到腳。


    顧林白穩了穩心神,兩人四目相對,“您還在怪我嗎?”


    顧林白一句話,將穆神醫的思緒拉進了往事裏。


    年少時的顧林白也是一個翩翩少年郎,一襲白衣,一柄長劍不知吸引了多少閨閣女子。


    當時的他當真算得上是溫潤如玉的貴公子。


    那時,他文武雙全,名滿京都,是世家大族都爭相聯姻的對象。


    縱使有這麽多的愛慕者,他的心也隻獨屬於那一人。


    他跟丞相獨女沈青顏青梅竹馬,兩廂情願。


    弱冠後,顧林白鳳冠霞帔,十裏紅妝娶了心心念念的人。


    兩人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盟約,隻求相守白頭。


    一開始兩人也確實做到了,婚後幾年,夫妻恩愛,鶼鰈情深,簡直就是一對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後來,兩人迎來了一個新的生命,他們的兒子——顧凜。


    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著,日子跟流水似的。


    但是從顧凜四歲後,這一切都變了。


    顧林白一月一月的離家,對她們母子二人的態度越來越冷淡,沈青顏不是沒有問過顧林白。


    他也隻是用公務繁忙的借口,去搪塞人。


    那段日子,沈青顏完全就是以淚洗麵。


    她沒有想到,對自己那麽好,寵了自己十年的人,怎麽會一夕之間變了。


    變成了她完全不認識的一個陌生人。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他有了其他人,想要娶其他人進門。


    如果顧林白真有這個打算,她不會阻攔的。


    她本身就是一個率性的女子,瀟灑肆意,隻是這些年為人妻,為人母才少了那些灑脫,活成了一個賢妻良母的樣子。


    等顧林白迴家的時候,她開門見山的直接跟顧林白攤牌,表示自己能接受與其他人共侍一夫。


    沈青顏這番話,直接給了顧林白當頭棒喝,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給她們母子的陪伴太少了,讓她多想了。


    顧林白伸開雙臂,使勁將沈青顏擁入懷裏,那力度似要將人揉進骨血裏。


    腦袋伏在沈青顏肩頭,語氣果決,帶著十足的霸道,“阿顏,不會的,不會的,我說了這輩子隻娶你一人,便不會再娶其他人了。我隻是公務繁忙,以後我會注意的,會留出時間來陪你,陪凜兒。”


    聽著顧林白的親口保證,沈青顏的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


    當時她對他說出讓他娶別人,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心也被攪碎了,鮮血淋漓的。


    現在傷口在一點點愈合,那窒息的痛感也漸漸消失了。


    接下來的三年裏,顧林白可謂是,官途亨通,平步青雲,直接坐到了柱國將軍的位子。


    生活還算美滿,直到有一天,沈青顏去書房給顧林白送藥膳。


    從門口聽到他跟人說著當今陛下病入膏肓,隻留下了一個幼子。這完全是篡位的好機會。


    門外的沈青顏被這話驚得將東西打碎了,當天晚上,她跟顧林白大吵了一架。


    苦口婆心的去勸他,幫幼帝守住大景山河,別讓百姓戳著他的脊梁骨罵逆賊。


    可是顧林白已經被權勢迷了眼,糊了心,哪裏還聽得進去。


    他看著一直阻擋自己的人,有些沒控製住,扇了人一巴掌,惡狠狠道,“那個位置,現在對我來說唾手可得,我馬上就要成功了,馬上了,我不能放棄,不能!”


    沈青顏被那一巴掌給扇醒了,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失望的看著顧林白,“看來,你是當真鐵了心要篡位了,是嗎?”


    顧林白以為她要支持他了,一臉期待的看著沈青顏,雙手抓著人的胳膊,蠱惑道,“阿顏,到時候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不好嗎?”


    “不好。放開。”沈青顏帶著冷意睨了他一眼。


    她強硬的掰開顧林白的手,跟一具行屍走肉般,沒有絲毫留戀的往門外走。


    這是她第一次正麵反抗他。


    顧林白也很生氣,將自己關在書房生悶氣。


    想著,等阿顏氣消些了,給人認認錯,她總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的。


    可還沒等他去道歉,就聽聞沈青顏自盡了。


    那夜,雨下的很大,電閃雷鳴,一切都透出一股陰森恐怖的意味。


    顧林白站在雨中,眸子裏的光完全熄滅了,他就那麽冷冷的看著沈青顏的屍體。


    他不明白,沈青顏為什麽不支持他。


    為什麽要尋短見。


    他恨她。


    顧凜被雷聲嚇得睡不著覺,就想著去找母親睡。


    剛踏進院子,就看見母親胸口紮著一把匕首,躺在雨裏。


    身上流出來的血,早就被雨水給衝沒了,頭發濕漉漉的糊在臉上。


    父親冷著一張臉死死盯著母親,戾氣滔天。


    他哪裏見過這種場麵,他很害怕,很害怕。


    從地上爬起來,就拚了命的往外跑。


    路上,一腳踩空就跌進了池塘裏,等醒過來的時候就燒壞了腦子。


    沈青顏是穆神醫的關門弟子,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知道他最疼愛的小弟子沒了,沒了!


    穆神醫看過沈青顏的屍體,匕首的貫穿傷。


    無論是尋短見,還是其他都跟顧林白脫不了幹係。


    他跟顧林白大吵了一架,給了他幾個耳光,便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今日,顧林白再次提起這件事。


    穆神醫擺了擺手,端著茶杯的手,有些抖,險些沒將茶杯給摔了。


    語氣平淡,“攝政王還是別再提陳年往事了,怪與不怪又如何呢?死人又不能複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可紮進心裏的一根刺又怎麽真的不在意呢,不過是害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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