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木被顧凜調去淩霄殿已經大半個月的時間了,卻沒有絲毫的情報傳出。


    宋靜兮已經等不及了,她遣了一名婢女去堵陳木。


    她現在太想要顧凜出事了,她要報仇。


    陳木剛離開淩霄殿就被一個瘦瘦小小的婢女,拉扯著胳膊,拽進了角落裏。


    剛進角落,那婢女就按照宋靜兮的吩咐,開始威脅陳木,“夫人問,她交待的事情什麽時候可以做成。還有,別忘了,你收了錢,夫人有的是辦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陳木聽著這些威脅的話語,心裏翻了翻白眼,吐槽道:你覺得我想伺候那個賤人嗎?有本事她自己去啊,還威脅我,真是賤人,人渣,惡心死了。這輩子她都不可能翻身的。


    陳木心裏罵的爽死了,麵上卻是卑微至極,半佝僂著背,低眉順眼道,“是,奴必定不辜負夫人。”


    送到話的人,害怕被其他人看見,抓住什麽把柄,急匆匆又交代了幾句,便閃人了。


    陳木迴到寢房,將宋靜兮給他的那些銀票拿出來,放在手裏,一張張來迴數著。


    還時不時撥弄幾下裏麵的碎銀子跟銅板,發出當啷當啷的聲音。


    數了幾次,還是差些,他皺著眉,將銀票重新鎖進箱子裏。將稻草編織的簾子掀開,露出一個小小的暗格。


    他將小木箱用布包裹了幾圈,放迴暗格裏,在上麵鋪上了幾本不知道他從哪裏淘來的書。


    說是書,其實用廢紙來說更形象些。


    因為裝訂的那些棉線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破破爛爛的紙張,散落著,摞成一遝。


    他將廢紙糊了一層,又拿出一塊淺褐色的泥片兒,將暗格封住,不至於被人看出端倪。


    做完這一切,陳木扒得隻剩下裏衣才住手,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一時間整個人被寒意包裹,手腳冰涼,半盞茶的功夫才緩過來。


    趙伯盯了他大半個月了,這陳木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狐狸。


    硬生生沒有露出馬腳,這麽長時間的觀察,都讓趙伯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疑心太大了。


    陳木跟顧凜在一起的時候,完全將顧凜當作一個主子,給他做小物件,陪他玩,給他講大道理。


    一切的相處就是十分融洽的。


    趙伯一咬牙一狠心,最後一次,如果他能挺過去,那就說明是他想多了。


    生平十分好勝的人,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想法完全不對。


    趙伯漸漸放鬆了對陳木的監視,他來淩霄殿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甚至於有時候一天都不準來一次。


    生活又迴到了原來的樣子,顧凜每天就是吃吃喝喝,懶散舒心的窩在淩霄殿裏不出去。


    沒了趙伯,陳木頓感有了下手的機會。


    但是生性謹慎的性格,讓他多了幾絲防備,依舊安安分分的演了幾天戲。


    如果顧凜突然身亡,那他的嫌疑就太大了。


    陳木不想將自己搭進去。但宋靜兮的任務又不得不做。


    天氣也越來越熱,快到穿單衫的季節了。


    陳木給顧凜用竹節做了一個精致的小帆船,話裏話外的引導顧凜。


    “世子,奴給您準備了一個小船,您前些日子不是還跟奴說沒見過船嘛。所以奴用竹節給您做了一個,您可以找一個池塘,將它放進去。”


    “然後就能看見它飄在水麵上了,就跟葉子一樣。”


    “是嗎?我這就去試試。”顧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從陳木手裏奪過那個小船,就跑向了王府的池塘。


    陳木跟在他後麵。


    等陳木到的時候,顧凜已經將小船放進了水裏,整個人正半趴在池塘邊上,手指輕輕撥弄著那浮起來的小船。


    陳木站在遠處,觀察了一段時間,四下看了看,沒有看到人。


    他趁機走到顧凜的身後,活動了活動手腕。


    還沒等他動手,顧凜就起身,直接朝他走了過來。


    陳木眸子裏的殺意,一晃而過。


    任由顧凜扯著他,將他拉到池塘邊上。


    顧凜指了指池塘裏自己的“傑作”,使勁的晃了晃陳木的胳膊。


    “陳木,你看真的浮起來了,浮起來了。”


    “是,浮起來了。”陳木看著顧凜這模樣,完全就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顧凜鬆開他,轉身繼續撥弄著那小船。


    陳木內心十分糾結,他不想害人,尤其還是一個腦子不大正常的人。


    不知他在顧凜身後站了多久,就連下雨了,衣服被淋濕都沒察覺到。


    突然“撲通”一聲,將陳木嚇了一跳。


    等他迴過神來,顧凜已經紮進了池塘裏。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顧凜在池塘裏來迴的掙紮撲騰著,向他求救。


    “陳木……救救………救我……咕嚕……救………咕嚕咕嚕……我……”


    陳木就跟被人下了咒,定在了那裏,邁不出腳,顧凜嗆水的畫麵,他實在是不忍心看,索性就要閉上眼睛。


    可之前,顧凜還說要幫他報仇,他還是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陳木使勁扇了自己一個耳光,跳進池塘,扯住顧凜的後脖領子就往岸上拖拽。


    顧凜現在早就被恐懼給嚇得完全沒了理智,拚著最後的力氣,死死箍住了陳木的腰。


    在水裏被人給扯住,還是那麽重的一個大活人。


    陳木被顧凜往水下拖去,也嗆了一口水。


    他拚命的去掰顧凜的手,可又如何能掰得動呢。


    顧凜將他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全身的力都用在了拽他的身上。


    眼看著就要溺亡了,陳木撲騰的動作也更大了,好在引來了府衛。


    將兩人從池塘裏,拖了出來。


    顧林白得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險些將書案給掀了。


    他也顧不得還在下雨,連傘都沒有撐就往淩霄殿跑。


    路被雨水衝刷,變得格外的滑膩,顧林白太過於著急,壓根就怎麽留意。


    踩在一塊青苔上,人直接摔了出去。


    那石板鋪成的小路,硌得人生疼。


    顧林白此刻也顧不得疼,也感覺不到疼,雙手撐著地麵,爬起來就繼續往前跑。


    顧林白到淩霄殿的時候,趙伯已經喊來了府醫,還好發現及時,顧凜現在隻是昏迷。


    “凜兒為什麽會溺水?啊,說!!!”顧林白此刻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一腳踹到了淩霄殿的小廝心窩上,直將人踹出一米多的距離。


    剩下的小廝,一個個麵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奴……奴不知……”


    “不知?!”顧林白蹲下身,死死薅著那小廝的頭發,聲音如同厲鬼般,“不知是嗎?那你去跟閻王說吧。”


    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匕首,沒有絲毫猶豫,一刀封喉。


    血從那小廝的脖頸處,噴了出來。


    溫熱的血,有些濺到了顧林白臉上。


    現在的他才真的像一隻惡鬼,沒有表情的走向下一個人,“你呢?也是不知?”


    那個人直接被他給嚇得暈了過去。


    就這樣了,顧林白也沒放過他。


    他怒吼道,“來人,將他拖出去,弄清醒,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話,就殺了,丟去喂狗!”


    等顧林白走向第三個人的時候,那名小廝看著前兩個的下場,害怕極了。


    他哆哆嗦嗦的將自己圍成一團,臉恨不得紮進地裏,“王,王…王爺,奴,奴……”


    聽著他結結巴巴半天,沒說出什麽話,顧林白的耐心已經快要到頭了。


    他大腳踩在人的肩膀上,使勁往下壓了壓,聲音帶著滿滿的威壓,“說!”


    “奴不,不太…不太清楚,但但是,當當時還有一個人跟世子一同溺水了。”


    “趙伯,另一個人呢。”顧林白大步走向床榻邊上的人。


    相比於剛剛的那些小廝,趙伯的反應鎮靜多了,他拱手道,“迴王爺,陳木還沒醒。”


    “廢物,一群人看不住一個人。本王要你們有何用,來人將淩霄殿今日當值的人全部處死!”


    處理完所有的事後,顧林白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就守在顧凜身邊。


    隻要他一醒,就能立刻看見他。


    原本隻是打算陪著顧凜,等人醒了,好好安慰他一番。


    卻不曾想是讓顧凜墜進了地獄。


    顧凜幽幽轉醒,腦子裏不斷出現那夜的場景。


    一睜眼,就看見顧林白滿臉是血的死死盯著他。


    那一刻,記憶裏的臉跟眼前人重疊,不斷的刺激著顧凜。


    他雙手死命的抓著被子,整個人縮成一團,往後退去。


    嘴裏不住的喊著,“別過來,別過來……”


    顧林白的眸子暗了暗,伸手攥住顧凜的手腕,靠近他,“凜兒,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他的手勁兒很大,直捏得顧凜腕骨發疼。


    顧凜看著越來越近,帶著血跡的臉,聲音越來越低,染上了顫音,“沒有,沒有……”


    說完就滾在榻上,用被子將自己完全圍成一團,瑟縮起來。


    顧林白看著顧凜這個反應。壓根就不信,他什麽都沒想起來。


    他將府醫喊了進來,重新給顧凜把脈,一切都正常。


    難道一切都是他想多了嗎?


    顧林白跟那些人擺了擺手,將他們趕了出去。


    霎時間整間屋子,就剩下他跟顧凜兩個人。


    他還是不死心,將顧凜罩在頭上的被子扯開,露出腦袋。


    “凜兒,跟父王聊聊好不好?”


    顧凜就跟沒聽見般,眼睛緊緊閉著。


    他不願意說,顧林白也沒辦法撬開他的嘴。


    正當顧林白要出去時,顧凜睜開眼睛,害怕的往後退了退,指了指自己的臉,又看了看顧林白的臉,“父王,你的臉上,臉上有血,很嚇人。”


    這時顧林白才反應過來,用袖子隨意的抹了抹。


    那血液早就幹涸了,根本就擦不下去。


    摸著臉上坑坑窪窪不平的痕跡,隻能打盆水去洗。


    等他洗完後,顧凜的反應就沒那麽大了,顧林白摸了摸他的頭,將錦被給人掖好,哄了人幾句,便走了。


    等顧林白走後,顧凜將那錦被丟到了地上,從櫃子裏重新拿出一床鋪到了榻上。


    順手從桌子上拿過一壺茶,將水全部澆到了被他丟到地上的錦被上。


    陳木是在王府的地牢裏醒來的。


    他揉了揉漲疼的腦袋,使勁敲了幾下,試圖讓自己保持一下清醒。


    無論怎麽敲打,眼前依舊是暗無天日的牆壁,一股發黴腐敗的味道彌漫在鼻尖,根本就散不去。


    地牢將細微的聲音無限的放大,腳步聲越來越近,陳木的心也越跳越快。


    難道昏迷時他將一切都說出去了?


    這人是來要他命的?


    越想越害怕,他拖著虛弱的身體,盡可能的往牆壁上靠。


    後背倚靠的牆壁,給了他一點點安全感。


    走進來的侍衛,身形高壯,手裏端著一碗水。


    陳木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本以為那水是給他喝的。


    不過最後也算是給他喝了吧。


    侍衛瞧他醒了,手腕微微用力,一碗水不偏不倚的正正好潑到了陳木臉上。


    原本不清醒的腦袋,現在完全醒過來了。


    半跪著靠近那侍衛,臉上的驚恐還沒下去,“侍衛大哥,您放了我吧。我就是一個小仆從,沒犯過事。”


    那侍衛笑了笑,從腰間抽出鞭子,揮了揮手,地牢裏響徹破空聲,毫無預兆的鞭子落到了陳木身上。


    頓時皮開肉綻,血染紅了鞭子。


    疼得陳木蜷縮成一團,撕心裂肺的喊叫著。


    “小奴仆?沒犯過事?”侍衛拋出一個個問題,抖了抖手裏的鞭子,也就是一瞬間的事,那鞭子再次落到了陳木身上,這次是背。


    衣服都被鞭子抽裂了。


    “被王爺送來地牢的人,嘴裏都有王爺想要知道的東西。所以我勸你,還是乖乖說了吧,也好免了這皮肉之苦。”


    陳木咬著牙,躺在雜草裏,嘴硬的迴道,“可是我真不知王爺要知道些什麽?”


    “還嘴硬,那我就給你提個醒。世子是怎麽落得水?”侍衛將鞭子往後甩了甩,眸子沒有絲毫溫度的看著地上人,等待著他的迴答。


    陳木實話實說道,“世子在池塘邊玩小船,然後不知為何就掉了下去。”


    雖然他說得是實話,但那侍衛不信。


    顧凜是智力隻有八歲,但一米九的身高,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掉進池塘裏。


    “我給了你機會,這是你自己沒把握住,就休怪我了。”


    “來人!拿鹽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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