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地喘息,抬起吃怒的眼睛,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樣與他玉石俱焚,可她身子在顫,像被風撕裂得粉碎,她絕望一笑,嘴角綻放著慘厲的笑花。


    “你做夢!”


    她裹著長外套從辦公室出來,碰見秦初雲,女人幾乎目睹了剛剛發生的一切,穀雨擦肩而過,秦初雲望著男人:“你不愛她,對不對?”


    男人如夢初醒,麵色肅穆。


    ***


    夜巢,


    穀雨再次找到沈知薇,女人微微詫異:“才第三天,這麽快就籌到錢了?”


    “我沒有錢。”


    沈知薇挑了挑眉:“穀小姐是在跟我說笑吧?”


    穀雨卻認真道,“我沒有說笑,我沒有錢,哪怕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也拿不出三百萬。”


    沈知薇笑:“那你今天來是給我甩賴賬的?”


    “我隻有我自己,還有一家服裝店,我和阿修是合夥人,最近我們的店快開張了,白天我會努力經營這家店,賺到的錢可以立馬存起來,以備我還邢老板。我還有晚上的時間,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讓我在這兼職,我哪都跑不掉,賺的錢,直接抵扣債務。”


    “穀小姐算計得很清楚。”


    “這是我唯一想出能盡快還錢的辦法。”穀雨冷靜道,


    “你會什麽?”


    “你需要我會什麽?”


    “陪酒?坐台?還是跳脫衣舞?”沈知薇輕哼一聲,“邢老板最喜歡把一個家世清白的淑女馴養成一個放蕩低賤的女人,穀小姐,你確定你能承受這一切?”


    “要不然呢?”穀雨怔忡地說,“邢老板大人有大量,三百萬可以一筆勾銷嗎?”


    “顯然不可以。”女人聳了聳肩,


    “那還得知薇姐關照,哪怕我做個低賤的女人,也讓我保留一點最後的自尊。”她酸澀道,極盡逼迴那些不爭氣的眼淚。


    可有人說,當你無法與這命運相抗爭時,要麽忍辱負重,要麽隨波逐流。


    “真精彩!”沈知薇拍拍掌:“不過我得告訴你,脫那件衣服容易,想要再穿上,就沒那麽簡單。”


    “……”


    沈知薇湊近,手沿著那臉滑到她下頷,她下意識一避,女人哼笑:“就這麽碰一會就受不了?”她的手指自她下顎,又一路滑到她鎖骨:“那這樣呢?”她繼續解了她胸口的紐扣,一粒,兩粒,眼下女人微微顫栗,直至春光乍泄,


    沈知薇收手:“阿修知道嗎?”


    “請你不要告訴他。”穀雨垂眸,有淚濕了眼眶,


    沈知薇怔怔笑過:“賣身救父,你覺得這樣的戲碼值得嗎?”


    “沒有人願意作踐自己。”但凡她還有一點辦法,


    沈知薇拍了拍穀雨的肩背,臨走前,她轉頭,目光銳利,狠聲道:“既然決定做婊子,就別給自己立什麽牌坊。”


    穀雨閉眼,痛苦的淚潸然而許。


    ***


    “老板,來一包煙。”


    穀雨倚靠在江邊的圍欄,黑夜裏,她望著江麵連綿起伏的燈影,興許眼底是濕的,連同那些光也變得模糊不堪。


    她點了一根煙,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也開始貪戀尼古丁的味道,慢慢吞吐的煙霧,朦朧了她的倦色。


    不知何時,手上的煙被人取了:“好女孩不該抽煙。”頭頂一聲。


    她看去,寧修遠將煙含在了自己口中,他深吸一口,吞吐出一個個調皮的煙圈。


    記憶中的他,也不曾沾染過這些,可陰暗的夜色下,他仰著頭,鬆散地倚在欄杆,像極了傳說中的墮落天使:“你看,這個城市一到晚上,像打開了地獄之門,妖魔鬼怪傾巢而出,叫你永遠都陷在黑暗之中。”


    她順著他目光望去,對麵五光十色,車水馬龍,可他那些話,深深撼動著她,她好像深陷在這妙不可知的黑夜裏,擁抱它,親吻它,卻永遠逃不過它。


    煙在他指間滅了,


    “十六歲以前你在法國生活?”


    “嗯。”


    “從沒聽你提起過?”她側臉看他,那是她無法觸摸的他的過去,


    “你也沒問過我,”他對上她的眼睛,


    江麵的風迎麵而來,吹拂著穀雨心口無數個思緒。


    她攏緊著雙臂,


    “冷嗎?”


    她搖搖頭,他仍脫了自己的外套,攏在了她身上,他的衣服很大,像他的擁抱一樣,還夾雜著他的氣息。


    她的身體漸漸迴暖,卻沉淪在與他相處的安靜之中,他是真的寡言,她卻也不願意破壞這樣的沉默。


    ***


    穀雨的生活開始變得忙碌,‘時光’正式變成‘山間可’,


    寧修遠忙於店鋪裝修,被砸爛的玻璃門,終於煥然一新。


    為了節約經費,室內裝潢全權由寧修遠設計,穀雨趕來時,寧修遠彎下腰身,正在調至乳膠漆。


    她不忍打擾他,悄悄上前,他認真去完成一件事,周遭的一切於他都靜謐了,她不知看了多久,寧修遠轉身,與她迎麵相撞,剛調好的漆潑灑了她一身,兩人麵麵相覷。


    穀雨看了看自己,瞬間變成了一座漆人,她噗嗤一笑。


    “還笑得出?”男人問,


    “出師未捷身先死。”


    寧修遠無奈搖搖頭:“你來了不做聲,站在我旁邊,看著我做什麽?”


    穀雨垂眸,她就喜歡那樣靜靜看著他,好像全世界隻剩下他和她。


    他從行李袋裏取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你衣服毀了,先穿我的吧,等到十點商場開門,再給你買套新的。”


    穀雨接過,寧修遠偏愛棉質的衣服,白色的襯衣似乎還有陽光的味道,衣服很大,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


    她取了一兩顆別針,在腰部位置,做了幾道折,稍顯她腰身,長褲被她紮了幾道扁,穿在她身上,別有一番風味。


    穀雨轉了兩圈:“怎麽樣?能把寧修遠的衣服穿出穀雨的味道,是不是對我刮目相看?”


    寧修遠未語,眼裏卻有一抹細微的笑意。


    他用報紙折了頂帽子,自個戴上,丟了一句:“幹活。”


    “給我也來一頂,寧哥哥。”


    久違的‘寧哥哥’,令彼此一怔,穀雨倒有些不好意思,彎下腰,撿起報紙,也給自己折了一頂,又取過一旁滾筒的油漆刷,沾了沾暖黃的漆,一鼓作氣地刷著牆壁。


    兩人緘默不語,大半個上午時間,將整個牆壁都刷了一遍,


    “快中午了,”寧修遠問:“餓嗎?”


    穀雨怔了怔,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竟過得這麽快,她真就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甚至就在這刻停止。


    眼前適時遞來一張紙巾,她詫異地看著他,他指了指她額頭,她才恍然,一上午勞動,此時已是滿頭大汗。


    她笑著接過,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手指,她一下子心跳如鼓,連忙側過臉,擦過臉上的濕意。


    “去附近餐館吃點東西?”


    穀雨點頭,


    正是春暖花開之際,街道兩旁的梨花如一夜春風,翩翩起舞,從店裏出來,兩人順著馬路牙子,一路走著。


    穀雨偶爾抬頭,白色花瓣洋洋灑灑的在半空中飄著,她止了步,時間好像迴到她與他的初識,那年漫天飛雪,如這千朵萬朵的梨花,漫卷輕飄。


    他止步,不覺迴頭,她遠處雪白如銀,像雲錦似的漫天鋪去,而她在金色的光下,流光溢彩。


    或許,那一眼太美。


    他摘下了一朵,為她別在了耳後,穀雨一笑,扯住他衣袖:“拍張照。”


    她取出手機,前置鏡頭,哢嚓!


    照片裏的女人難得露出久違而溫暖的笑。


    直至天色漸晚,


    穀雨又匆匆前往夜巢,她甚至覺得自己快人格分裂,每到夜晚,又開始另一場人生。


    寧修遠說,這個城市像打開地獄之門,可她覺得整個夜巢,更像這樣的野獸,表麵風平浪靜,可黑暗之下,這裏向來諱莫如深,守口如瓶。


    她剛來的幾天,沈知薇隻讓她端茶遞酒,


    隔著虛掩的門,七號包廂裏一陣子男男女女的笑,聲音曖昧,她看見最不為人知的故事,黑夜把不堪納入懷中,漠然看著一張張臉和相互糾纏的身體,孤獨在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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