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不斷地下沉,女孩緊皺著眉頭,在一片黑暗中正做著噩夢。


    她夢到了很多。


    夢到了身為第二個女兒,父母對自己的嫌棄;夢到了在大火中姐姐對自己的置之不理;夢到了許多人對自己的非議和養父的漠不關心……


    女孩因此變得愈發沉默寡言,哪怕最後被有心人拐走甚至死亡也無人在意她。


    被鄙夷,被中傷,受盡折磨後曝屍荒野……


    突然驚醒,女孩睜開金色的眼眸,瞳孔中沒有一絲光亮。


    ‘痛苦嗎?’


    女孩點頭。


    ‘悲傷嗎?’


    再次點頭。


    ‘那就去複仇吧,向那些人複仇吧~’


    沉淪在夢中,天空被黑色的雲籠罩,大地上滲出紅色的鮮血。


    自那以後,女孩再沒見過藍天豔陽、綠葉紅花,再沒聽過歡聲笑語和姐姐溫柔的話。


    ……


    “怎麽會?混蛋……”


    看到自己的能量頭一次對別人無效,蒂絲柏德[欲望]感到不可思議。


    她怎麽會如此輕易地擋下所有的汙穢,同時還能做到保護身後的兩人呢?


    震驚轉化為了惱羞成怒,蒂絲柏德[欲望]決定先發製人,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掏她心窩子。


    破空聲再次傳來,以艾瑞婭較弱的身體素質來看,她根本反應不過來。


    但是意外就在此發生了,不知道為什麽,蒂絲柏德原本伸向艾瑞婭胸口的手偏移了一絲方向,最後僅僅隻貫穿了肩膀。


    她瞳孔一震,抽出手來,看著上麵流淌著的血液,不由自主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的...”


    [自我]僅是表現了這麽一瞬,就再次被[欲望]壓過了一頭。


    艾瑞婭這邊吃痛,一個治療成功活蹦亂跳,緊接著炸開手裏所有的光元素力,逼退敵人。


    猝不及防之下,蒂絲柏德[欲望]成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傷害。


    同時,這傷害也實實在在的反饋到艾瑞婭身上。


    不過這對艾瑞婭來說簡直是無傷大雅,治療術是無敵噠!


    以上的一切動作,發生的時間不超過兩秒鍾,在旁人……比如說律者小姐眼中,就是蒂絲柏德突然衝到前麵後又突然向後退去。


    隻有蒂絲柏德感受到了那來自「光」的強大能量正在自己的體內橫衝直撞。


    真不愧被譽為最強者啊……


    [欲望]陰沉沉地想到。


    說來也怪,蒂絲柏德的[自我]雖然很善良,但是她丟失了一大部分記憶....


    而[欲望]則好像通曉全部,可是她什麽都不透露,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對姐妹廝殺。


    明明受到傷害的也是她...


    可惜啊……蒂絲柏德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


    能殺死你一次,我就有辦法殺死你第二次。


    直到現在,蒂絲柏德仍自信滿滿。


    ……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啊……”


    默默吐槽道,律者小姐對現在的狀況及接下來的情節發展都有些不自信了。


    艾瑞婭姐姐……能贏嗎?


    律者小姐知道,在第二次崩壞事件中,艾瑞婭姐姐就打不過空之律者。


    現在這個敵人卻能打過兩個空之律者,簡單比大小的話,那就是艾瑞婭弱於蒂絲柏德,她們之間的差距絕對不是一點半點的。


    況且隻看外貌,敵人簡直是一個更小的艾瑞婭姐姐。


    就算能夠戰勝,艾瑞婭姐姐這麽溫柔的人真的下得去手將她殺死嗎?


    “哎呀,別擔心那麽多了,至少要相信同伴,不是嗎?”


    似乎是看出了律者小姐內心的憂慮,琪亞娜寬慰道。


    她算是摸透了這個女孩極其敏感且脆弱的心靈。


    是啊……


    無論敵人有多麽強大,她也應該堅定的相信自己的……夥伴?朋友?


    艾瑞婭姐姐會承認嗎?


    指尖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這才讓律者小姐免於陷入自我懷疑。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正在無意識地揉捏著西琳的臉頰,看到麵前這女孩安詳的睡顏,看到她微微翹動的睫毛。


    想到她命運多舛,想到她生活幸福。


    律者小姐不由得笑了。


    真是可愛啊……愛哭鬼…也難怪艾瑞婭姐姐那麽喜歡你了。


    她釋然了,無論艾瑞婭姐姐是否能夠接納自己,她仍會送上她最真摯的祝福。


    這份祝福源於她內心的善良,源於對二人的珍視與喜愛。


    ……


    “嘖,麻煩。”


    蒂絲柏德的笑容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冷靜……與不安。


    原因無他,她察覺到了自己精神的分裂。


    對蒂絲柏德來說,以蒂絲柏德的閱曆來看,這簡直是件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過沒有關係,既然解決不了問題,那就解決製造出這個問題的人。


    看了一眼麵前的光元素少女,很快便移開了視線。


    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帝皇種,因為一個人給自己整得精神分裂屬實是喪失顏麵。


    那麽……能讓自己這樣的,也就隻有它了。


    “你還在嗎?”


    不用去質疑,絕對是那個沒有實體的莫名聲音。


    “你究竟做了什麽……”


    心裏惡狠狠地想著,蒂絲柏德完全不懼眼前的這幾個人,她現在隻想要一個答案,一個它為何能在【帝皇】眼皮子底下犯事的答案。


    ‘你似乎認為你是無敵的?’


    不再是先前的步步誘導,那道聲音很明顯地變得極度冷漠。


    “這麽說來……我的情緒是被你誘導的!”


    不單單是現在的精神分裂,恐怕當初自己答應它的時候自己就中套了。


    “麻煩……”


    ‘與其關心現在你自己的情況,不如關心關心敵人怎麽樣?影響一下意識而已,瞧你現在不還活著呢~’


    感受到那道聲音裏挑逗的意味中摻雜著隱晦的惡意,蒂絲柏德感到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但不知怎的,她下意識打量起了對麵的三人。


    坐著的不認識,睡著的是賣麵包的,站著的是印象中的姐姐。


    自己為什麽要跟她們打?


    還有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野獸終究是野獸,還沒意識到嗎?’


    什麽?


    ‘自從我進入了你的精神,與你展開對話開始,你就已經喪失了自我啊!’


    怎麽可能……


    蒂絲柏德突然注意到自己抬起的手,什麽時候!?


    而在艾瑞婭的視角看來,敵人僅僅是猶豫了一會,隨後對方的手上便不斷凝聚黑色霧氣,越攢越多,甚至籠罩住了對方的身形。


    見到此情此景,艾瑞婭也不會坐以待斃,她手上也捏著一個防禦性的技能。


    可是接下來的發展超出了兩人的預料,那凝聚的黑霧形成了一張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了蒂絲柏德的胸口。


    而蒂絲柏德之所以抬起手,純粹是因為自己自帶的危機感從而下意識的動作。


    黑色的霧氣更濃鬱了,黑色的霧氣範圍更大了,以至於艾瑞婭在一陣驚訝過後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再次迴到蒂絲柏德這邊,她深深地體會到所謂的無力感。


    “為..什...麽....?”


    感受著生命力的流失,察覺到自身固有能力的失效,她不禁陷入了絕望。


    ‘從你再次迴歸理智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明明沒有實體,卻能控製自己的力量...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我不可能讓同一種失敗發生第二次,那個懦夫過於軟弱,你也不例外...你已經是失敗品了——為什麽不願去被操控呢?’


    嗬……嗬嗬。


    蒂絲柏德明白了,這個神秘的家夥自以為掌控一切,不過它卻總是吃癟。


    原來是個小醜啊!


    那個聲音自然是聽到了這一切,本來它一點不在意,結果受到一個不受控的廢物棋子的嘲諷。


    於是它加緊了動作,蒂絲柏德的血肉、能量,順著牙齒湧到了地下,艾瑞婭在其體內殘留的光元素沒了壓製,在這位帝皇的體內橫衝直撞起來。


    ‘本來我可以像這般奪取那個家夥的生命,但是她的另一個靈魂會守住那具身體的活力……’


    反正這個家夥都快死了,幹脆把自己當初的窩囊勁一個勁的抒發出來。


    ‘我無法從那麽一個特殊的個體上獲得我想要的……幸好遇到了你……’


    ‘否則……’


    眼中那暗淡的光暈更加暗淡,蒂絲柏德眼中忽的閃起陣陣光芒。


    “姐姐……”


    女孩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可是她深知對方早已逝去。


    淚水積蓄在眼眶,理智難壓這份激動。


    蒂絲柏德這一副迴光返照的模樣嚇了那個聲音一跳,它差點就要再犯一次錯誤。


    “姐姐……”


    不知為何,蒂絲柏德身周被光元素所圍繞。


    哪怕是咬住了自己的怪物,也不得不為了躲避攻擊而縮入地下。


    女孩走的很慢,慢到在場還清醒著的人都能看清楚她的步伐。


    同時她也走的很快,快到沒過多久就走到了艾瑞婭的身前。


    抬起頭,女孩燦爛一笑,彎下來的眼中帶著愧疚。


    “姐姐,對不起……”


    縱然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那個姐姐,女孩還是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


    “還有……活下去……”


    好像還有著千百句話還沒說,女孩隨即化作了黑色與金色的光點,消散在了這個世界上。


    隱約中,艾瑞婭好像還聽到了玉石碎裂的聲音。


    係統消息上,悄然浮現了這麽一條消息——「神賜予高尚之人的禮物 3\/3」已全部消耗。


    或許女孩許下的願望,不如拯救世界那樣偉大,也不如大家團聚那樣真摯,但一定最適合她的心。


    親手殺害了自己最愛的姐姐,攜帶著悔恨與懷念,女孩哭著對著姐姐的遺物——一個金色的石頭哭道:


    “我想要再與她見一麵,我想要好好地對她道歉…求求你了…”


    ……


    就是一個行屍走肉,女孩直直的走著。


    她不知道自己的終點在哪裏,她已經忘了自己的起點的位置。


    就這麽走著,路邊沒有一個生靈。


    最後,她看到了一個人,是自己的姐姐……她應該去殺了她,但潛意識不允許。


    不過姐姐顯然也注意到了自己,她衝著自己微微一笑,女孩瞬間感到了刺眼。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睜開雙眼,看到了一輪懸在空中的太陽,看到了草長鶯飛。


    之前的土地就好像一個噩夢一般,現在太陽終於升起,她終於醒了。


    角色番外(葉塞妮婭篇)


    白發的女孩站在孤兒院的門口,伸著腦袋,踮著腳,期盼著一道身影的到來。


    比她所期望的人先到的,是一個噩耗。


    “聖女大人被自己的親妹妹謀殺!教皇陛下現已將兇手就地處決!”


    紅色的眸子一陣顫動,白發女孩感到不可思議。


    這怎麽可能呢?


    她怎麽可能會死呢?


    她們不是關係很好的姐妹嗎?!


    她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那天,女孩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自己的房間的。


    ……


    然而實際上,沒有人說艾瑞婭是被“怪物”殺死的——是因為當局者不想讓民眾產生恐懼心理。


    教皇就地處決兇手——一方麵是教皇為了給自己掙點聲譽,另一方麵就是他們也拿不出什麽有力證據,甚至連兇手都抓不到。


    是的,他們隱瞞了聖女——艾瑞婭的妹妹死亡的事實,更甚者是隱瞞了艾瑞婭就是聖女的事實。


    他們不想要讓一個聖女分走他們應得的關注,於是他們策劃了這一切。


    ……


    聖女大人的葬禮上來的人很多,一部分人是或多或少被聖女所幫助過的——他們哭的最為強烈,葉塞妮婭就在其中。


    淚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地麵上,這簡直比水元素充盈還要猛烈。


    聖女主張為缺失親人的孤兒們建設一個家園,那麽順理成章聖女就是這群孩子的最高撫養者。


    同時她也是他們的姐姐大人。


    她給予他們未曾品味過的關愛,她分享他們沒有經曆過的故事。


    故事……


    是啊,你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啊!


    你這是耍賴啊!


    仇恨的種子就此埋下,可是葉塞妮婭不知自己應該仇恨著誰。


    殺死艾瑞婭姐姐的兇手?


    她已經死了……


    她一直沒有準確的答案,直到有一天,他人幫她選了答案,她應該仇恨著誰?


    教會……或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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