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晚間,等蘭姨娘的人送消息到昭明苑時。沈寶昭正在書房把玩著一張紙條。


    “平安喜樂”紙條上赫然入目四字。溫潤,多情。


    這是小白剛送來的,迴複之前沈寶昭的“所求為何”。


    百思不得其解。上一世並未有這麽一個人出現。


    手指敲了敲桌麵,琢磨不透此人到底是誰。目前看來,這人釋放出了極大的善意。


    沒關係,來日方長,總會露出端倪的。


    沈寶昭將紙條點燃燒著,看著它化為灰燼。


    喚晴空打了水來淨了淨手,用粉色桃花綿綢帕擦幹水珠。動作緩慢優雅,仿似毫不在意等在一旁的碧霄帶來的長房的消息。


    等一切收拾完畢,沈寶昭便倚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榻上放著一張房幾,茶幾上有一小小的精致的香爐。內裏燃著沈寶昭自調的安神靜氣香。煙筆直而上,緩緩散開。


    讓人頓時心平氣和。


    “說說吧,長房今日具體發生了什麽?”沈寶昭閉著眼,開口。顯然是在詢問碧霄,蘭姨娘那邊帶來的消息。


    碧霄微微低著頭,輕聲說道:“舅太太今日上門,恰巧碰到大老爺從武安伯府退婚迴來。大老爺得知三小姐是被忠義伯府和大太太聯手做主許給喬家的,為的是替忠義伯世子還債。”


    “隻要忠義伯府能促成這門親事,便可免了他三萬兩的債務。大老爺氣唿唿地便與大太太起了爭執,失手傷了舅太太。”


    “據說傷的挺嚴重,直到忠義伯世子帶走舅太太時,還昏迷著呢。”


    前世沈婧嫁入了武安伯府,故而也沒聽說忠義伯世子欠債這迴事。想是讓王氏他們得逞了免掉了債務。


    忠義伯府這些年沒有出息的子弟入仕,隻靠著祖上的老本過活。


    再加上出了一個好賭成性的世子王成輝。若不是淑妃的名頭和王氏這些年的貼補。怕是已經要泯忘在眾人的視線當中了。


    想來這三萬兩銀子會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但是大老爺誤傷忠義伯夫人這事,怕也沒那麽容易揭過去。


    果然,碧霄見沈寶昭沒有吭聲,便接著說道:“忠義伯世子要讓大老爺拿出三萬兩來替他還債,否則就要將大老爺告上京兆尹府衙,說是行兇殺人。”


    真是好算計,忠義伯夫人受個傷換了三萬兩銀子,怕也是不虧。


    “蘭姨娘說侯府賬上拿不出那麽多錢。但是大老爺卻說有法子。具體什麽辦法,他沒有說,蘭姨娘也不敢問。”說罷,碧霄便垂手立在一旁。


    有法子?大老爺是禮部尚書,官職雖大,但卻是六部之中最沒有油水的衙門。


    而宮中淑妃娘娘與四皇子要拉攏朝臣,開銷巨大。怕是沒讓侯府給銀子就不錯了,根本幫不上什麽忙。


    而寧安侯府看著花團錦簇,一派奢靡的景象。這也不過是強撐著罷了。要一下子拿出三萬兩,恐怕得用上些非常手段。


    聯想到之前大老爺拿出的那根鳳紋金簪,沈寶昭豁然睜開了眼。正愁著找什麽由頭來查看南華縣主的嫁妝。


    若是他打的這個主意,那就要看看他還有沒有那個運道去花這個銀子了。


    月上柳梢,銀白的月光斜照進窗欞。與散發著微黃光亮的蠟燭交相輝映。


    這時節,窗外的柳枝方才冒出嫩綠的枝芽。沈寶昭推開窗,用手撐著下巴。


    有些好笑地望著樹梢上的那隻肥白鴿。


    “小姐,是小白。”春日的夜寒涼,碧霄原想替寶昭關上窗。


    順著沈寶昭的眼光就見到了小白,耷拉個腦袋。本應當是想飛入窗的,哪想到沈寶昭突然出現在窗口。


    小白有種被抓包的懊惱神情。碧霄朝他招了招手,他便抖了抖翅膀停在了窗台上。


    二人一鳥,六隻眼睛互相瞪著對方。


    沈寶昭注意到小白腳上仍舊綁著竹筒,應是有紙條在裏麵。便隨手取下,抽出,打開。


    映入眼簾的雋秀字體,“清河村”隻有三個字。


    “清河村,小姐這是什麽意思?”碧霄不解地問道。


    沈寶昭疑惑了一瞬,便推敲道:“應該是個地名。”


    這人送來一個地名是什麽意思呢?沈寶昭的腦子裏閃過之前看的《京都地方誌》選節。


    快速過濾掉無用的信息,忽而站立轉身抽出博古架上的書冊,翻到正確的頁麵。


    果然,隻見上麵赫然寫著“自聖明年間,高祖便圈劃京郊大片田地,莊園為皇家所有。多聚集與洪山,青山,弘農,清河等各個村莊,連綿一片,皆為上等。高祖本意欲保皇家子嗣皆享福祉。”


    原來是皇莊,皇田所在地。


    整個寧安侯府能與清河村搭上幹係的,除了作為外甥的四皇子之外,那便隻有南華縣主了。


    很顯然,四皇子還未封王,沒有封地和食邑。這清河村與他並不相關。


    送來紙條的人看起來消息十分靈通。或者說時刻關注著侯府。


    莫非是大老爺開始有動作了?這還真夠快的呢,膽子也是夠大的。既如此,想要自取滅亡,也不好攔著呀。


    沈寶昭便拿出紙筆,寫下“順其自然”,塞入小白的竹筒裏。


    走到窗邊,月色下一切還清晰可見。放飛小白,見它撲棱棱地飛了出去,越飛越遠,直到成為了一顆黑色的小點,慢慢地消失在眼前。


    沈寶昭半晌都沒有轉身,碧霄站在她身後,也沒打擾。


    “碧霄,你說到底是誰呢?”她仿佛是在問碧霄,但是低沉的聲音又像是在問自己。


    碧霄想了想:“奴婢也不知曉。但他應當是沒有惡意。”


    “不但沒有惡意,反而處處提點。”沈寶昭接著碧霄的話說道。


    這般周全的做法,讓沈寶昭不由得想到了那人。


    那些年,那人也是如此。她想學武藝,報仇雪恨,那他便親自教她。不論寒冬酷暑,隻要有空,每日必是比她早到演武場。


    她想學醫術,那便替她尋來毒醫聖手做師傅。隻要她要,隻要他做的到。


    那麽的細致,春風化雨,緩緩地替自己拂去所有塵埃。讓她終究是心中有了掛念,存下了太多的妄想。


    這一世,絕對是不會重蹈覆轍的。不管提點她的那個人是誰,必須要謹慎對待。


    沈寶昭下理清了思路,下定了決,便也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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