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侯府後院榮德堂。


    有五間正房,正房前的院子左右兩側栽著一水的羅漢鬆。正中間擺放著兩口巨大的青花瓷大水缸。缸裏種著睡蓮,養著小小的錦鯉。


    春日正暖,睡蓮葉子還曲卷著沒伸展開來,一頭露出尖尖的一角。煞是可愛。讓整個沉悶的院子多了一份野趣。


    此刻正房裏的氣氛卻不太融洽。


    “母親,這與魯國公府的親事可如何是好?”大夫人王氏捏著帕子焦急的問道。


    她也實在是沒法子,二女兒的事情怕是瞞不住老夫人的。


    從寶昭的院子裏出來後,便徑直到了侯府老夫人的住處來討主意。


    堂上端坐著的是侯府老夫人趙氏,身著絳紅色萬福紋褙子,抹額上還鑲嵌著碧綠色的翡翠,滿頭的銀發,但那雙褐色的眸子卻是十分的犀利有神。


    “這都是嫣兒惹出來的禍事,若是早點發現也就罷了。一碗藥下去,肚子裏的孽種也就落下了。”老太太氣憤的說道。


    “你是怎麽把女兒教的如此不知廉恥?”


    老太太的話猶如巴掌扇在王氏臉上一般。


    沈嫣是寧安侯府長房嫡幼女,宮裏淑妃娘娘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大夫人頭胎生了淑妃娘娘後十年未孕。


    第二胎生了二公子,又隔了幾年才得的嫡幼女,十分的寵愛。


    自幼端莊聽話,才名名滿京都。剛及笄便被媒人踏破了門檻。還被魯國公府看上,準備聘去做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王氏做夢都沒有想到,沈嫣能幹出與人珠胎暗結的蠢事。


    她囁嚅道:“母親,如今當務之急是要如何度過這一關。”


    “昨日八百裏加急傳來的線報,北狄一直在邊境擾民。還殺了邊境將領,陛下下令讓魯國公三日後便領兵出征。”


    “魯國公的意思是要帶著世子一起,若是得勝迴來的話世子的軍職就可以往上升一升了。”


    “事急從權,昨日國公府夫人的意思是要嫣兒後日便出嫁。” 大夫人王氏的憂愁的眉頭都能夾死蚊子。


    老夫人趙氏捏了捏眉心:“這都是你這個當娘的不經心,自己女兒何時與人有了首尾都不知道。”


    “那魯國公府世子對嫣兒傾心已久,待她是如珠如寶。她做什麽要與他人苟且,自甘下賤。”


    沈老夫人真的是恨鐵不成鋼。


    大夫人聽了老夫人說自己小女兒的這番話,內心雖煩躁。但麵上仍是恭恭敬敬。


    “母親,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都是我的不是,嫣兒自小便乖巧聽話,琴棋書畫樣樣拔尖,親事又許的好,我便是對她一萬個放心,哪想就這樣出了紕漏。”王氏說著便拿著帕子擦擦眼角的淚水。


    “現如今想要瞞天過海也是很難了。嫣兒是不能嫁了,若是嫁過去被發現的話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沈老夫人思量道。


    “為今之計,隻能另選她人頂替了她。對外我們本就說許的是嫡女,六禮還未開始走,也並未明確說的是哪個。”


    “幸而嫁妝都備的齊整,你看或者是把三娘記在名下,充作嫡女嫁出去?”


    王氏猶豫的說道:“那可是國公府世子,庶女充嫡女怕是不行吧?”


    王氏是十分的不甘願便宜了庶出的三娘沈婧的。


    三娘的生母是自小伺候大老爺的通房丫鬟蘭姨娘,王氏生了淑妃久久未孕,便停了蘭姨娘的避子湯藥。蘭姨娘肚皮爭氣,頭胎便誕下了侯府庶長子大少爺沈傑章。


    後又生了三娘沈婧,大老爺一直對蘭姨娘有一份特殊的愛重,待三娘兄妹也是極好的。


    “單是論身份,府裏的姑娘們大概隻有二房的寶昭配得上,隻是如此匆忙,老二定是不同意的。”老夫人手裏撥動著佛珠,嘴上喃喃說道。


    王氏聽到老夫人提及寶昭,遲疑了一瞬。


    老夫人便捕捉到了:“怎麽?三娘身份配不上,莫非你覺得寶昭也配不上?”


    王氏搖了搖頭,起身走上前說道:“母親,我自然是願意寶昭嫁入國公府的。不過媳婦來之前已經去過昭明苑。四丫頭,她並不願意。”


    “糊塗!”老夫人將手中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上。王氏嚇了一跳。


    “說親自古以來便是父母之命,此事老二決定了就行。你偏要去跟寶昭說。”


    “她自幼喪母,老二對她偏疼。既她是不願的,必不能強迫了去。那便罷了”老夫人擺了擺手,又撥弄起佛珠來。


    “可是魯國公府手上有兵權,若是結親,這可是宮裏淑妃娘娘的一大助力啊。”王氏試圖用淑妃來說動老夫人。


    清風從窗外吹進,屋子外麵樹木被吹得簌簌作響。老夫人望著窗外,想了許久。


    終是點了頭:“如此,你便去與老二說吧。”


    大夫人王氏看著老夫人的表情,鬆了一口氣。果然,隻要提到宮裏的淑妃娘娘,什麽人在老太太心裏都要靠邊站。


    淑妃娘娘自幼便是由趙老太太教養長大的,又爭氣的被選入宮中。寵冠一時,膝下還育有四皇子與六皇子。在老夫人的心裏分量是極重的。


    “若是寶昭出嫁,嫁妝都按嫣兒的份例給,隻能多不能少。並且南華縣主去世留下的嫁妝原封不動的全給她帶上。”沈老夫人交代道。


    南華縣主是二房原配主母,也是四小姐沈寶昭的母親。隻不過福薄在生五少爺時血崩而死,那時沈寶昭方才五歲。


    王氏聽到要帶上南華縣主的所有嫁妝,便小心翼翼的問道:“二弟妹的所有嫁妝都要帶走嗎?侯府怕是拿不出了。”


    “閉嘴,你動動腦子吧。南華縣主出嫁時十裏紅妝,滿京都的人都是看到了的。明麵上的當然要都給寶昭帶走,用掉的,便用差不多的替上。否則你是想要外人戳我們侯府的脊梁骨嗎?” 案幾被老夫人拍的作響,茶盞裏的茶水都濺了出來。


    “至於當年留下的銀票地契這些,就算了吧。想來寶昭也用不了那麽多的。”


    王氏心下惴惴不安,長房和二房同為嫡出,公婆雖然很是看重長房,但對二房也是不錯的。


    “媳婦明白,在嫁妝上絕不會虧待四丫頭。”


    “等會老二提這件事情,他若是不同意...”老夫人想了會,頓了頓:“那便親事便就此作罷吧。”


    終歸是憐惜二兒子,年紀輕輕便喪妻。老夫人也不願意勉強他。


    婆媳二人主意拿定,此事就先打算這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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