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少不得歎了口氣,將沒喝完的茶水放下:“替本宮梳妝吧,帶上六皇子去端陽殿。”


    “娘娘,照老規矩,咱們得抱著六殿下在外麵走一會,不然皇上看了會不高興的。”紅杏小心翼翼道。原來陶太醫診出來,六皇子的病十分特殊,叫做水仙花疹,隻要在暖和的地方待久了,便會滿頭滿臉都出現紅色的疹子,看上去甚是醜陋。因此若想抱去給皇帝請安,一定要在冷的地方待一會才可消退,且不能在皇帝身邊待太久,不然那些掩飾的手段就徒勞無功了。


    “知道了,唉,本宮有什麽辦法,這段時間皇上除了去謹妃和麗妃那,也沒翻別人的牌子,本宮想再抱幾個孩子也是不能了。”


    雖說已是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時節,但雲城的冬末春初依然不算溫暖,不時有刺骨的寒風刮過枯枝敗葉,發出蕭瑟的響聲。乳母趙嬤嬤抱著六皇子便要出去,綠楊趕忙嗬斥道:“這麽急著出去做什麽,還沒給六皇子穿衣裳,若是凍病了可怎麽好!”這時候還沒人往趙嬤嬤是不是得了什麽病上想。


    “這大冷天的,還得抱著這小病秧子吹冷風,誰有這個閑心。”敏貴妃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受得了這天氣,才一炷香的功夫便準備到亭子裏取暖,自然,抱著六皇子散步的苦差事就落在了趙嬤嬤身上。在以往,趙嬤嬤都會恭敬地答話,可今日卻一言不發,仿佛沒聽見敏貴妃說話似的,隻是機械地抱著六皇子向前走去。


    “這老婆子,怕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敏貴妃本想斥責幾句,可剛張開嘴就嗆了一口風,忍不住咳嗽個不停。


    “娘娘把兜帽戴好吧,若是著了風寒就不好了。”紅杏替敏貴妃穿好披風。


    她也隻能等著迴宮以後再責罰趙嬤嬤:“讓她帶著六皇子隨便走一會就是了,快去快迴,本宮當真不想在外麵待著。”


    紅杏畢竟年輕些,勉強還能忍受寒冷陪著六皇子走一會。這時候才看見趙嬤嬤居然隻穿了一件不算厚的宮裝:“趙嬤嬤你這是做什麽?我們娘娘又不曾苛待了你,你也有大毛的衣裳。你若是把風寒過了六殿下,怎麽擔待得起!”


    “趙嬤嬤,你離那河邊那麽近做什麽?六皇子要是有個閃失怎麽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綠楊無意中瞥了一眼,發現伺候六皇子的嬤嬤居然走在離清平河隻有幾尺遠的鵝卵石上,不由得高聲斥責道。


    可趙嬤嬤卻充耳不聞,兩眼發直,宛如著了魔一般,甚至離清平河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了。敏貴妃雖然不知趙嬤嬤就究竟出了什麽事,但也能看出來這時訓斥已來不及了,隻能對兩個小太監使個眼色,讓他們先把趙嬤嬤拉迴來,過後再重重責罰。


    誰知趙嬤嬤看見小太監朝自己走來,臉色漲得通紅,口齒不清地開始胡言亂語:“別過來,都別過來,孽胎,這孩子冤孽,替貴妃娘娘斬妖除魔!奴婢願意!”小太監急了,硬生生拉住趙嬤嬤的袖子想要把她拽迴來,趙嬤嬤是雙拳難敵四手,身子迫不得已往岸邊移動,可手上卻脫了力,毫無反抗能力的六皇子連帶著繈褓一起墜入了冰涼的河水中。


    “好了,好了,冤孽已除,貴妃娘娘可以安心了。”趙嬤嬤露出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兩個小太監已經被嚇傻了,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發愣。


    “糊塗東西,趕緊去救啊!”敏貴妃大驚失色,隻覺得胸口發悶,氣都喘不上來了。平心而論,她對這孩子沒有任何感情,他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而且相貌性格都不討喜。但他是個實實在在的皇子,是自己當繼後不可缺少的籌碼。若是六皇子不好了,皇帝完全有可能立莊德妃為繼後,甚至連改過自新的寧宸妃也不一定。


    聽到敏貴妃的指示,小太監們這才如夢初醒般跳入水中,隻可惜耽擱了一會,六皇子臉色青紫,看上去相當兇險。盡管另一個神智正常的嬤嬤很快給他換了一身暖和的繈褓,也是無濟於事。


    “快,救上來趕緊抱迴承瑞宮,綠楊,你現在就去請太醫。”敏貴妃看著六皇子的臉色已經蒼白,一顆心高高懸著,腳下跌跌撞撞,好幾次差點摔倒。一時間清平河邊亂成一團,敏貴妃也顧不上會不會有好事的嬪妃來看笑話了,隻想竭盡全力保住六皇子。


    憑借敏貴妃在宮中的地位,出了這件事,幾乎所有太醫都擠在六皇子床邊想辦法醫治。敏貴妃額頭上流下一道又一道汗水,將脂粉衝得慘白。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來人,把趙氏那個刁奴給本宮拖出去亂棍打死!將屍身丟出宮門去喂野狗!”


    “娘娘,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趙嬤嬤平日裏一向是最細心妥貼的人,今日變成個瘋子,要不就是有人指使,要不就是被下藥了,您若現在把她處置了,不正好中了想害您的人的圈套麽?奴婢以為還是先把趙嬤嬤綁起來關在思過樓,等六殿下好了再慢慢審問也來得及。”綠楊趕忙勸住敏貴妃。


    “下藥,是下藥麽?”敏貴妃的腦子已經不太清醒,“你怎麽知道她不是被人收買背叛了本宮?”


    “奴婢說了可能是受人指使,但您細想想,娘娘對趙嬤嬤一向是不錯的,每個月月例沒克扣過,時不時還有額外的賞賜,她不可能那麽不識抬舉,要跟外人勾,結坑害娘娘吧?她還有全家老小,若是查出來做了壞事,一家人的命都保不住了,指使她的人能給她多大的誘惑,讓她冒這般的風險?因此奴婢揣度著,隻可能是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利用了,一切才能說得通。”


    敏貴妃發作了好幾通,已然累得筋疲力盡:“本宮連日忙著操辦大行皇後的喪儀,難免力不從心,對周圍的事疏於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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