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潘淑容又經曆了幾次嘔吐與如廁,總算是將汙穢之物排了幹淨,隻等著自己月信來,想必皇帝也沒有理由不放自己出來,隻是在此之前還是待遇極其淒慘,少不得寒了心。


    缺了潘淑容一個,後宮的秩序並沒什麽大的改變,這日眾人正給皇後請安,順便閑話家常。石婕妤見到依舊無精打采的傅菱荷,自然是要裝作關心,實則陰陽怪氣幾句的:“看充儀娘娘麵色不善,不知是否是中了暑氣?”


    “多謝石婕妤關心,本宮一切都安好,石婕妤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娘娘不會還在為潘更衣的事傷心吧?妹妹有一事不明,若皇上真生了氣,把潘更衣處死了,娘娘會不會傷心呀?”


    傅菱荷壓製住內心的火氣,從容不迫地一笑:“你也知道潘淑容隻是被幽禁,而不是被褫奪封號降為更衣,更沒有蓋棺定論被處死,她就還是九嬪娘娘,你若冒犯,依然是以下犯上。”


    “哼,潘更衣紅杏出牆乃是合宮皆知的事情,禦醫所的主診親自診出,難道還能是假的不成?”


    “假作真時真亦假,禦醫所的太醫長的是誰的舌頭,各人心中自有分曉。”一向安靜的楊婕妤忽然睜眼看著石婕妤,冷不防來了一句。


    皇後端坐在鳳座之上一言不發,渾然如沒聽見一般。


    幾人正爭執時,忽然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給各位姐姐請安。”


    “起來吧。”皇後沒注意來者是誰,抬頭定睛一看,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甄才人?”


    “是,臣妾甄氏見過皇後娘娘、各位姐姐。”那嬪妃的聲音分明和甄才人一模一樣,可旁人怎麽也無法把她和從前的柔婕妤聯係到一起。


    將近一個月未見,甄才人的模樣全變了。雖然看著已經不再瘋瘋癲癲的了,但言行舉止變得極其木訥,找不到一點過去嬌柔嫵媚的影子。瘦得形銷骨立不說,曾經的花容月貌也黯然失色,臉色黃黃的,還長了不少暗瘡,一眼看上去隻是個泯然眾人的普通嬪妃。隻有形狀漂亮的鼻子和嘴唇仍在,隱約能讓人想起她是誰。


    傅菱荷想起甄大夫來給潘淑容診脈時想來也是有備而來,抱著能見到女兒的希望,開了不少能調理身體的藥方給甄寶林服下,隻是這藥需要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重了些。她輕輕拉了拉楊婕妤的袖子使了個眼色,良充媛也有不忍之色:“雖說病是好了,能行走說話了,可這怎麽看也像丟了半條命似的。”


    “甄才人先前的瘋病那樣嚴重,能變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是藥三分毒,一劑一劑地喝下去,必然對容貌有損。”楊婕妤喟然歎息道。


    “哎呀,許久不見甄妹妹,怎麽變成這樣了?我記得妹妹比我還小兩歲呢,怎得看上去如此憔悴?該好好珍重身子才是啊。瑤兒,快迴咱們宮裏取一些上好的山參,去給甄才人補補身子。”邱婕妤用手帕捂著胸口不住地吸氣,她相當忌憚比她漂亮的嬪妃,甄才人自然是心腹大患。如今見到甄寶林成了這個樣子,她徹底放下心來,半是嘲諷半是賣乖地要給甄才人送禮。


    “嬪妾謝過邱婕妤厚愛。”甄寶林木然地盯著邱婕妤脂粉鮮豔的臉,不知是沒聽出她的弦外之音還是逆來順受,一句不敢頂嘴,幾個高位嬪妃也不做聲。邱婕妤反倒有些沒意思,隻能盯著懿仁宮的門口,沒話找話地讓另一個貼身侍女去催瑤兒。


    “好了,你大病初愈,快別這麽跪著了。明珠,給甄才人賜座,再倒一壺補氣血的玫瑰茶來。”皇後的視線在甄寶林身上停留了好久才收迴,又恢複成慣常的波瀾不驚的樣子。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一會,瑤兒才取了山參迴來。方把山參交給甄才人的侍女,皇後便迫不及待道:“領了邱婕妤的好意就迴去歇著吧,你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不能唐突了。”


    甄才人走後,皇帝命皇後和傅菱荷去端陽殿坐坐。


    “皇上,甄才人今日到懿仁宮給臣妾和各位姐妹一一請了安。臣妾看她身體已經恢複,神誌也清醒,大約已經走出小產的陰霾了。”皇後給皇帝遞過一盤切好的瓜果。


    皇帝若無其事地吃了一塊,在嘴裏咀嚼了一番:“是麽?那甚好。煩勞皇後再留意她幾天,若真能安分守己,也不說那些瘋話了,朕就給她個美人位分,不能讓她在新人麵前太丟臉了。”


    傅菱荷本在一旁安靜地吃著瓜果,聽到皇帝這一句,不禁在喉嚨裏噎了一下。


    “愛妃怎麽神色有些不快啊?可是不滿意朕的舉措?”皇帝隻當傅菱荷是嫉妒自己還對甄寶林有些憐惜,也並不以為意,隻是玩笑道。


    “皇上多慮了,臣妾覺得皇上仁德得很。”傅菱荷少見的笑得意興闌珊。她不敢想象,最愛惜自己鮮妍容貌、偏又失去了它的甄寶林得知自己被封為“美人”時,心中會是何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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