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皇上,這位喬太醫昨日隻去了潘淑容的景和宮,是潘淑容的貼身宮女煥星去請的。”審察司的提督汪正不多時就帶著一張手記進來稟報,“後腦的傷口約有兩寸三厘長,血已經幹涸了。微臣去問了昨日和喬太醫一起上夜的三位太醫,他們都說昨日晚間沒有任何異常,喬太醫從景和宮迴來就睡了。”


    “他人迴來睡了有什麽稀奇?朕是讓你查他昨日迴來時神色如何,有無慌張之意?”


    “這位喬太醫秉性內向,素來不喜歡和人交談,昨日也沒和他們幾個說什麽,所以這個微臣實在不知。”


    “那今日活生生的一個人死在了禦醫所裏,就沒有人知道是怎麽迴事麽?”皇帝不耐煩地斥道。


    汪正局促地搓了搓手:“倒黴就倒黴在這位喬太醫是死在禦醫所負責存放麝香、薄荷、陳皮等的一間藏室裏,這些中藥氣味極重,若是放在一進門處會熏得人頭昏腦脹,因此這間藏室在禦醫所走廊的盡頭,平日都是關上門的。這一上午宮中沒有主子需要配那些藥,藏室就一直是關著的,喬太醫身上的血腥味也被中藥掩蓋,故而無人發現他死了。”


    皇帝氣得狠狠拍了一掌金絲楠木桌子:“宮裏的侍衛如今都是這麽怠慢麽?那可是禦醫所,不是什麽偏僻的犄角旮旯!”


    “皇上息怒,容微臣把話說完,喬太醫是俯身趴在藏室地下的,他後腦上的傷口是被裝中藥的抽屜砸的,微臣比對了抽屜的底部與傷口,尺寸形狀皆是吻合。也許是喬太醫關抽屜沒關嚴導致抽屜墜落,迴身時一個不防,抽屜正好砸到了後腦上。但當時沒有一個證人,微臣也不能斷定是有人抄起抽屜砸了喬太醫還是他自己不小心。”


    “就算沒有線索也要查,不管用什麽辦法,都要從今日上午在禦醫所裏的太醫嘴裏問出實話,還有那堆無能的侍衛!”皇帝已然腦子發懵,目光一轉看見潘淑容還在那跪著,猛地捏住她的下頜命她抬起臉來,“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有無做過私通之事?”


    “臣妾以全家老小性命發誓,臣妾絕沒有做過任何背叛皇上之事。”潘淑容的嗓子全啞了,字字泣血。


    傅菱荷今日本就腹痛如絞,渾身冷汗涔涔,卻顧不上自己的不適,仍在想盡一切辦法求情:“皇上,就算喬太醫意外死了,禦醫所現在還有許多太醫,皇上再請一位給姐姐診一診脈好不好?”


    皇帝看姐妹二人仍不改口,也有幾分懷疑此事真假,方有些動容想要請太醫,皇後卻重重跪下道:“皇上三思!齊太醫的醫術乃是國士無雙,不可能連懷孕小事都會弄錯,此其一;其二,方才的事宮裏幾乎所有嬪妃都聽見了,恪昭儀幾個固然是知書達理不會亂說,可那些小門小戶的,安知沒有四處散播消息?您若這時新請了太醫過來,診出來潘淑容是清白的倒還罷了,若這次結果還是有孕,豈不是讓您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就算滅了那太醫的口,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再者,禦醫所剛剛出了人命,臣妾雖不懂審察司怎麽辦案,可也知道若是太醫進進出出,必然會破壞一些關鍵的證據,讓提督大人無從下手。如此利弊,還請皇上慎行。”


    傅菱荷見皇後這一番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說下來,心早已涼了半截:“皇後娘娘,您這樣不是要了潘姐姐的命嗎?誰不知道後宮女子的清白是大於天的,萬一姐姐真的不是有孕,隻是吃壞了肚子,您這樣不是逼她自盡嗎?”


    “謹充儀,本宮知道你和潘淑容姐妹情深,可你也不能以下犯上,汙蔑本宮一番為皇上分憂的心思。”皇後站直身子,一雙碧清妙目罕見地冷得嚇人,“本宮的意思是,等皇上查出喬太醫是怎麽死的,禦醫所解除了禁閉,再讓潘淑容診脈也不遲。在此之前隻能委屈潘淑容禁足,方能保全皇上的名譽。隻是禁閉,又不會少了她的吃穿,誰讓她自己身上出了是非呢?”


    傅菱荷還想開口,皇帝已經接過了話頭:“皇後思慮周全,就按你說的辦吧。你便好好在思過樓幽禁,等朕查明了喬太醫的死因再作論處。朕讓你保留著淑容的位分,但一切分例按更衣論處。”


    傅菱荷隻覺頭重腳輕,嘴裏一陣麻木,幾乎快摔倒在地上——更衣已經不算正經嬪妃的位分,而是宮女被收用後半奴半主的位分,也就比庶人稍微好一些。皇帝並沒說什麽時候放她出來,再過不久便是嚴冬,潘淑容在四麵漏風的思過樓裏恐怕撐不過三天就要被凍死。


    “謹充儀,你跪安吧。溫鴻,帶潘氏去思過樓。”皇帝說了最後一句話便頭也不迴地走出懿仁宮。


    一切看似再無轉機了。傅菱荷無助地捂著小腹,頭暈目眩,幾乎要栽倒在懿仁宮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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