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他原本隻是想提醒她,他們還在逃亡,生死都顧不上,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有機會找個地方舒舒服服過年。


    可當時,他怎麽就說成那樣了呢?


    「江喻白,我慶幸你不愛我,否則你若是把這些當成愛,那我隻會感到窒息。」


    江喻白心口鈍鈍的痛。


    迴想起魏王府初遇至今,兩年的時光,他的確從沒把她放在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他的事,要她全權負責,而她的事,他從不過問,仿佛與他無關,甚至於,他從來就沒有過過問的念頭。


    謝雲舟總說他無法與人共情。


    就連小師妹都說,除非有朝一日他跌入穀底,碰到了那個能救贖他的人,他才能感同身受寧濯當年在最絕望處碰到『高人』和在得知信仰崩塌那一瞬的心情。


    他當時是怎麽迴答的?


    他說:「我自出生就在穀底,從不對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望,還能怎麽跌?」


    現在他明白了。


    遇到時有多美,崩裂開的這一刻就有多痛。


    原來他不是不會對人抱有期望,而是宗政瓔的出現,直接讓他得到了期望盡頭的果實。


    他處在那份美好中,且想當然的以為這一切將會永遠是他的。


    他得到的太輕易,沒有經歷過期望的過程,不知道這期間有多煎熬,所以品嚐不出她的美好有多難能可貴,自然也從未珍惜過。


    以至於,她的一句『放過彼此』要離開,對他而言宛如遭了天譴。


    就像一場毫無預兆的天雷,劈開並粉碎了他這場華而不實的夢,直接把他打下了無盡深淵。


    他站在深淵裏,連說愛她的資格都沒有。


    房門被江喻白抵住,宗政瓔沒法挪開他,隻能瞄準一旁的支摘窗,迅速走過去將窗戶打開就要往外翻。


    江喻白反應過來,臉色一變急忙來攔她。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他隻抓到先前為宗政瓔纏在手心的那條腰帶。


    腰帶上,還沾著宗政瓔的血。


    宗政瓔出來後,順手把門窗從外麵鎖死,一轉身直接離開。


    她知道這種手段困不住江喻白,她也沒想真的困住他,否則之前就不會為他解毒。


    她隻要爭取到時間去往前院,就夠了。


    「瓔瓔!」


    江喻白被困在新房裏,喊了幾聲無人應,他心下一沉,抬起腳重重一踹,破門去追。


    宗政瓔步履匆匆,一麵走,一麵摘頭上的東西。


    鳳冠,珠釵,玉簪,耳墜,手鐲,瓔珞,凡是為了大婚準備的首飾,全被她扔在地上。


    青絲披散下來,垂在瑰麗華美的紅鸞錦嫁衣上。


    外衫長長的拖尾掃過精心鋪墊過的新房路。


    宗政瓔毫不猶豫,把外衫也脫了下來。


    她沒有迴頭,火紅繡彩鳳的大袖衫無聲落地。


    卸下了身上的累贅,也卸下了多年來千般規矩對她的束縛。


    有生之年,她頭一迴走路如此輕鬆,不用在乎頭上的步搖晃動幅度太大影響儀態,不用在乎垂在裙擺上的禁步不雅,讓嬤嬤責罰。


    更不用將目光化為尺,每一步路都需要仔細丈量。


    第343章 不愛


    到前院喜堂時,賓客們都還在。


    因為沒有多餘的雜客,大多是自己人,是以現場並沒有多哄亂。


    隻是在這大喜的日子裏,所有人的臉色都很勉強。


    尤其是看到宗政瓔摘了鳳冠,披散著頭髮出現在喜堂上,鬼醫穀的那兩位長老,當時就拉下了臉。


    在他們眼裏,江喻白是前任家主的親傳弟子,代表的是鬼醫穀的臉麵。


    宗政瓔在拜堂時突然自己掀蓋頭也就罷了,現在還披頭散髮跑到喜堂上來。


    簡直是踩在鬼醫穀的臉麵上來迴蹉蹍,成何體統!


    宋弘不知發生了何事,隻是皺眉瞧著這一幕。


    今日這親,怕是要生變故。


    謝雲舟望向宗政瓔。


    他知道江喻白會在今天搞事引出妖僧,但他沒說搞這麽大呀!


    看把人姑娘給氣成什麽樣了。


    「瓔瓔姑娘,什麽事鬧得這麽大?是不是老二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現在就替你去收拾他。」


    謝雲舟一臉憤懣。


    他不滿那個大病師兄很久了。


    事先不把計劃說出來也就罷了,喜堂上還來這麽一出,玩刺激呢?


    宗政瓔沒看謝雲舟,隻是轉過身,對著高堂上的宋弘行了一禮。


    「來京都這麽久,從沒正式謝過宋大人的照拂,但願今日還不算晚。」


    她頓了一頓,接著道:「勞煩你們準備這麽久,但我和江喻白的緣分已盡,不得已,隻能在此止步,實在抱歉,讓諸位失望了。」


    她想到自己在宣武王府外看到的那一幕,心知宋青苒如今就在堂上,喉頭不由得哽了哽,眼睫低垂下去。


    「若有朝一日青苒能迴來,還望宋大人幫忙轉告她,瓔瓔此生,不會再踏足南涼京都半步,今日一別,永不相見。」


    宋弘望著堂下麵容沉靜如一潭死水的女子,她的左手掌心受了傷。


    宋弘動了動唇,正欲開口。


    一直站在寧濯身後的宋青苒突然沖他無聲搖了搖頭,意在讓他不要勸,不要挽留。


    宗政瓔和江喻白在新房內的談話內容,八兩已經全部錄下來傳到了宋青苒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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