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奧賽羅莎來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無非是曾經形影不離的夥伴不知何時已經形同陌路。


    ——那不同於決裂,也不是某種隨著時間的發展隨著人的成長而逐漸淡化,反而是你分明知道你們還是牽掛著彼此的朋友,卻已經誰也不敢再去看望誰了。


    她說,那個朋友曾經叫做左場赤。


    自有記憶起來,她與那個擁有著漂亮雙眼的男孩似乎就一直生活在那空曠而人稀的研究所裏。總是匆匆來往的大人們平日裏無暇理會他們,唯有在實驗開始的時候才會叫他們過去一趟——切下某塊皮膚組織,做某些免疫排斥實驗,或者說別的什麽。


    在成長到足以接觸到那些實驗之前,奧賽羅莎更多時候隻是坐在一邊,等著左場赤手臂或者什麽地方捆著紗布,從實驗室裏麵走出來。


    在那個地方,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同齡人,關係自然而然也是友好且親密的。他們——甚至包括其他人,自然而然也認為這種友好關係會持續到他們難以想象的以後。


    事實上確實如此,卻也並非如此。


    如果非要給這終將崩壞的一切劃出一個轉折點的話,奧賽羅莎覺得,那想必是她被囑托早睡的那一天。


    她並不是叛逆的性格,大人們哄她早睡的話語也確實有道理,也同樣滿足女孩想幫助大家的心願。但隱約的不安仿佛遮天蔽日的烏雲始終籠罩在心頭,蒙上被子後更覺得唿吸梗塞,閉上眼的時候些許睡意也冒不出來...。


    那一定是某種預感吧。


    在意識到這件事情的瞬間,她聽到外麵傳來聲音,仿佛誰用盡全力奔跑著的聲音,又仿佛是沉重的刀刃落在案板上的巨聲,隱約是從拐角處的樓梯方向傳來。


    她房間所在的走廊邊上就是直達大門的樓梯,另一邊轉角過後則是通往地下的實驗室。那裏總是潮濕而溫暖的,唯獨不太允許他們兩個小孩隨意進去。


    就在這時,奧賽羅莎忽的想起來,大人們哄她睡覺的理由是【他們和左場赤要忙到蠻晚的時候,希望奧賽羅莎能夠更早一些起床幫忙熱一下早餐】。


    在某種仿佛冥冥之中的指引下,奧賽羅莎爬下了床,推開了門,將那一點轉折落在了紙上。


    她看到了無數個自己的發小。


    四零八落的肢體,死相淒慘,無數雙透亮又幹淨的橙色眼珠被血汙所覆蓋,而近純白色的頭發也被血汙所沾染打結,糾纏一團,叫人喉嚨幹澀發惡,將聲音與同那些那些無法消化的蛋白質一通卡在了喉嚨。


    那些破碎的肢體截麵處隱約能看見血淋淋的骨髓與血肉,隨著時間的推移竟然隱約有層層惡心的肉芽浮出,微微抽搐著,仿佛隨時會抽出下一根【枝條】、仿佛隨時會生出另一棵【樹】似的。


    就在這時,一陣分明的步伐聲從拐角處響了起來。


    完好且幹淨的男孩此時仿佛無事人一樣,稚嫩的手掌被他的父親牽在掌心。


    這一幕多麽陌生。奧賽羅莎愣在了原地。他們——那些大人、無論是他們各自血緣意義上的家長,或者說別的什麽人,從未像這樣對待過他們。但那些源於向外觀察獲取的信息裏,這又該是極其尋常能見的的。


    白發的男孩注意到了奧賽羅莎。


    他站在滿地自己的殘骸中,仿若什麽都沒注意到那樣,僅僅是一如既往地、尋常那樣彎起眼睛,伸出空閑的右手,衝著奧賽羅莎揮了揮。


    “晚安,奧賽羅莎。”他輕聲道別道,和以往每晚熄燈離開前的語氣別無一二。


    奧賽羅莎張了張嘴。


    她聽見自己用與對方別無一二的語氣迴應對方道:


    “晚安。”


    -


    “...似乎是良好的心理素質讓他們認同了我,在那之後,我才開始真正接觸到研究所以前一直在做的事情——基因融合,人體實驗,或者別的什麽什麽。...而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再也沒見過場赤。”


    “等我再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你們世界冒險協會上次介入這裏的時候。研究所的大部分人說是涉及到了什麽偷渡和危害人類又違背倫理的東西,從這裏被抓走了,隻剩下我和現在幾個並未參與其中的人了。”


    “就在那個時候,場赤帶著桐重新出現了。”


    奧賽羅莎的話說到這裏就結束了。


    利用【迴合製遊戲】之類的借口將話語權從多多那邊奪過來之後,奧賽羅莎其實也僅僅問了小夥伴們到這裏來的動機一類的話題,便沒再多問什麽了,隻是在短暫的沉思過後反問他們需不需要自己帶路。


    【畢竟隻要有我在,那些人都不會對你們怎麽樣的。】奧賽羅莎彼時的笑容勉強又苦澀,【畢竟他們甚至不會出現在我麵前。】


    “他們 ? ”埃克斯蹙起眉頭,語氣嚴肅起來,“你的意思是,那些黑袍人全都是左場赤 ? ”


    “你在說什麽呀埃克斯,一個人怎麽可能——”虎鯊笑到一半,聲音忽的卡在喉嚨裏。


    為什麽不可能 ? 虎鯊也終於遲遲意識到了這一點。


    相似到站在一起就幾乎分辨不出來的聲音與體型,奇怪的稱唿,以及方才奧賽羅莎所提及的迴憶,從一開始多多就有這麽懷疑過——盡管確實難以置信,但無論再如何不可理解,那也至少近似於真相了。


    奧賽羅莎點了點頭:“...至少在我的理性判斷裏,這件事情是我難以質疑的。場赤...在他眼中,世界上可能已經沒有【自己】以外的可以信任的家夥了吧。”


    那奧賽羅莎為什麽突然提出要幫他們 ? ...是期待著他們像從前那樣帶來新的轉機嗎 ?


    無論如何,從浮空城的檔案裏收集資料並不是他們現在能做的。唐曉翼也足夠敏銳到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奧賽羅莎沒有提及更多的事情,是因為不知道還是因為不想說 ? 埃克斯垂眸思考著,聽到邊上多多好奇地追問著方才事情的後續:


    “那然後呢 ? 你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 桐他人是和左場赤待在一起嗎 ? ”


    ——對,還有閔憫桐。埃克斯深唿吸了一口氣,思考起這位雖然在目前年輕一輩裏聲望頗廣,但他本人其實並沒有怎麽真正接觸過的破謎者起來。...對方的事跡包含的大部分其實都包含著協助或者保護他人的成分,與他相交頗多的報告審核員對那位青年的評價更多是【無論黑白與立場的正義】...


    如果桐真的和那些黑袍人混在了一起,真的能夠容忍對方做出任何草菅人命的行為嗎 ?


    “...他死了。”


    奧賽羅莎答道。


    “...似乎是場赤親自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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