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穿彈獸啊。


    等到白色的影子衝著多多他們直刺過去,唐曉翼想也沒想地衝了上去——等到銳利的什麽刺穿了他的手掌,看著眼前穿透手骨的尖銳利刺,唐曉翼一時間想到的卻隻是「發動襲擊的家夥原來是穿彈獸啊」,隨後才感覺到那炸裂著的、從傷口處噴湧而出的劇痛。


    就好像是把整個手撕成兩瓣了似的。


    唐曉翼被痛得臉色發白,卻死死地咬著牙,背對著小夥伴們,憑借他們瞧不見自己正臉的優勢,語氣裏帶著一分強撐: “表情別太難看啊…——探窟家總會遇到一些危險的,你們這群笨蛋不會這就怕了吧 ? ”


    但是這會唐曉翼的激將法派不上用場了。從他傷口中噴湧而出的鮮血順著穿彈獸的尖刺往外淌,滴滴答答地掉在「巨人之杯」中,墜落處綻放開一朵又一朵鮮紅的花瓣,又被流淌的水擊碎了卷走。


    是的…他們的目的既然是「奈落之底」的話,遲早會遇到這種事情的。——他們曾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在唐曉翼日複一日的威脅恐嚇中培養出了強壯的心靈。但當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的時候,當唐曉翼吃痛又裝出沒事模樣安撫他們的時候,多多還是覺得手足無措。


    恐慌像是某種放大器,又像是某種隔音器,唐曉翼虛弱的唿吸在他的耳邊震耳欲聾,周邊小夥伴的聲音卻又變得遙遠又聽不清晰。


    洛基擔憂地看著唐曉翼。它衝著穿彈獸低吼幾聲,將平時掩蓋在嘴中銳利的尖牙都暴露了出來,全身的毛發幾乎豎起。


    “…洛基。”唐曉翼一邊痛的抽氣,一邊低聲製止了洛基的攻擊行為。


    雖然洛基也是深淵中實力上乘的生物。但它到底從小在深淵之上長大,從小與之相伴的不是弱肉強食的深淵環境,而是唐雪與唐曉翼的陪伴。這樣的洛基,在麵對一般的深淵生物確實是虐菜一樣玩,就連麵對血口繩蛇的時候也能輕鬆的抵禦…


    ——但對方可是穿彈獸,縱便是裝備齊全的探窟家都會繞著走的穿彈獸啊 ! 。


    自己本就是隻能死在深淵之下的身軀了…。唐曉翼想。…起碼洛基還能活的比自己久一點,甚至,也許還能陪這幫孩子往下走。


    扶幽拿起懷中的火槍,劇烈的唿吸與被恐慌擠壓到缺氧的頭腦使得他眼中的世界搖擺不定,於是他的準頭也搖搖晃晃地對不準穿彈獸的立場感知器官。


    穿彈獸的刺連鋼甲都可以輕易擊破,它的刺上附著著致命的毒…是的,如果再不救下唐曉翼進行急救的話——


    眼看著唐曉翼臉色越來越差,情急之下,扶幽閉上眼,扣下了手中的扳機。


    子彈從火槍的槍口處夾雜著火舌被極速吐出,衝著穿彈獸龐大的身軀衝去。但隻是「砰」地一聲,穿彈獸的笨重身軀隻是那麽稍微的一移動,它尖刺就撞上了扶幽射出的子彈,將其擊飛了開來。


    …開玩笑吧 !


    就連虎鯊捏著手中刀的手都微微發顫。他們這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夠防範遠程攻擊的深淵生物。


    子彈的價格算不上便宜,製作起來也挺繁瑣,但與之相稱的正是其神擋殺神的殺傷力——大多數探窟家難以對付的生物,隻需要拿出手槍就可三下兩下解決——所以,槍彈一般是探窟家手上的王牌。


    而就連這種王牌對穿彈獸都失了效,那他們還有什麽能做的 ?


    在多多他們焦慮思考著的時候,唐曉翼也沒閑著。就在他看到穿彈獸對火藥有所防範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有所猜測了: 當年他們幾個人下到這裏的時候,曾因為獵取食材的失誤 (*指不小心當著人家父母的麵搶小孩吃) 被深淵生物圍攻過…最後他們當然是勉強逃掉了,但伊戈爾也開槍重傷了那隻穿彈獸。


    還說這一塊不該是穿彈獸的活動範圍內呢…原來說尋仇來了。這麽算起來也是幾年前的事了啊。唐曉翼在心裏苦笑。怎麽這家夥這麽記仇 ?


    在多多探窟帽上的查理突然對多多說道: “我記得你們還有剩下太陽球,能不能吸引開它的注意力 ? ”


    聽到這話,婷婷連忙從背包裏摸出了自己還屯著夜晚照明用的太陽球…在離開二層的時候,她在前線基地多拿了兩三個。也正是這多了的兩三個,使得他們從三層來到四層之後,手上還能有剩下的這個。


    “…——不用 ! 。”


    但是,就在婷婷意圖啟動太陽球並且丟棄出去的時候,唐曉翼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


    他用手撫摸了一下掛在胸前的其中一顆「生命迴響之石」,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他握緊了這顆石頭,抬起放到嘴邊,深吸了一口氣,往這顆羽翼形狀的石頭的尖銳處吐出一口長長的氣。


    悠長的音量傳遍了整個四層,它極強的穿透力一瞬間穿透了所有生物的耳膜,隻留下長長的餘音。就連穿彈獸也全身猛一震,竟然是呆滯在了原地。


    -


    “巨蛇卿,您今天這麽早出門 ? ”


    “附近有一個新的滑翔領主。”


    唐斌羽隨口編了個借口,用以敷衍黎明卿的祈手。


    白笛的自由度可以說是最高的。沒有業績要求,也沒有說來自上層的壓力。更何況,基於他這個——獵殺阿庇斯的生物比找遺物更輕鬆的——特性,除了去「驅趕原生生物」、「剿滅破壞平衡的威脅」這一類的事情,其他的他都不用關心。


    但就在剛才,就在他整理戰利品的這段時間裏。他突然感受到了什麽——來自深淵更上層的某個力場正在唿喚著,唿喚著他。


    自從身體半生骸化之後,他就能看到力場了。…雖然也不知道感知器官到底在哪裏,也許是長在了眼球裏頭。但總而言之,這種看透「意圖」的能力,也能給予他許多的方便——不單是戰鬥方麵上。


    -


    作為使用者的唐曉翼並沒有受到這種震撼,反而在聲音響起來的瞬間,一股暖流從石頭上順著他捧著石頭的手掌一路流淌過全身,尖銳的聲音吹醒他本來略有模糊的意識,縈繞著五髒六腑的暖流提供了本來消散而去的力量,甚至有過之而不無不及。


    趁著穿彈獸沒有反應過來,唐曉翼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他來不及找些什麽包紮傷口,反而是退後兩步,走到了杯狀地麵的邊緣,然後從鬥篷中抽出了一把槍。


    那是伊戈爾當年使用的槍。


    多多他們,包括穿彈獸也逐漸緩了過來。穿彈獸一低頭就發覺自己的獵物不見了,那個散發著熟悉氣味的家夥在不遠處等待著它,手上拿著一個氣味更令它夜不能寐的物品。


    雖然未能理解許多,但穿彈獸確確實實被激怒了。它嚎叫著,看起來笨重的身軀猛然衝著唐曉翼奔去。這個生性兇猛且好鬥的生物不如它看起來的愚笨,反而十分的聰明敏捷,轉眼間就跑到了唐曉翼跟前。


    看著近在眼前的尖刺,唐曉翼卻猛然一轉頭。


    這一動作讓穿彈獸判斷出了錯誤,尖刺衝著偏離唐曉翼的方向衝了過去。


    而趁這個空隙,唐曉翼猛一伸手,用力抓住了穿彈獸臉上的「力場感知器官」。


    最重要的感覺器官被捉住了的穿彈獸立刻慌亂了起來,就那麽站在杯狀物的邊緣大力搖晃著自己的腦袋,帶著腦袋上的唐曉翼一起晃來晃去,試圖把對方搖晃下去。但就算這樣,也隻能讓自己頭上傳來的痛楚更加劇烈罷了。


    隻在這麽一瞬間裏,唐曉翼和穿彈獸可以說是立場對調了。穿彈獸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把自己晃得都站不住腳,可以說是警戒心全無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讓那幫孩子拿著近戰武器上來的話…說不定還是會受傷。


    “扶幽 ! ”唐曉翼大喊。


    被唐曉翼這麽一提醒,扶幽趕忙拿起了自己的槍,對準了眼前的穿彈獸。


    這迴他的手不再抖動了,很快就瞄準了穿彈獸的頭顱,按下了扳機。


    沒有尖刺的阻攔,子彈直直撞擊上了穿彈獸的頭顱,炸出了一束小小的血色噴泉,其衝擊力也帶著穿彈獸腳下不穩,幾乎要摔倒在地。


    而唐曉翼的腳也終於挨著了地麵。在挨著地麵的同一瞬,他眼神銳利了起來,捉著穿彈獸力場感知器官的手也更使上一份力…


    “——曉翼 ! 你要做什麽 ? ”洛基看見唐曉翼身上的力場突然朝著巨人之杯下方轉移,它大喊出聲,同時衝著唐曉翼那邊跑了過去。


    唐曉翼衝著洛基笑了笑,但是穿彈獸的刺就圍著他的身體繞著一圈,外頭的家夥根本看不到這人臉上的表情。他腳踩住巨人之杯的杯沿,趁著穿彈獸還沒站穩,自己往後麵一摔。


    他扯著穿彈獸的身體往下墜落而去。


    看著洛基要往這裏跑過來的身影,唐曉翼衝著最後擠出一個笑容: “洛基,帶他們去前線基地…去找那個家夥。”


    “看好他們。”


    穿彈獸的身體也消失在了他們的眼界裏。護主心切的洛基焦急地繞了兩圈,總想往下跳。反而是查理在後麵叫了一聲,大聲提醒道: “你這裏往下追你也沒辦法幫他,尤其他還帶著那麽大一個穿彈獸。而且,你雖然不受上升負擔影響,但唐曉翼可不是。…與其在這裏擔心或者往下跳,我們還不如快點往下走 ! ”


    一邊說著,查理一邊踩了一下多多腦袋。


    多多也沒心情去吐槽查理這一個誤傷——或者說故意傷害行為,連忙找出地圖規劃路線。


    -


    如果有人問「你為什麽要往下跳」。唐曉翼能給出許多的迴答,例如說「防止其他的穿彈獸再來找他們的麻煩」,例如說「他剛才那一下也隻是借助生命迴響之石的迴光返照,等到石頭的暫時給予他的力量消失,他又會變迴那個奄奄一息的人」。


    例如說,他覺得就這裏走上歸途其實也剛剛好。


    那幫孩子還不知道如何處理穿彈獸的傷口…他自己也沒有力氣做的更多。他不如希燕一樣,當年就感慨著「我一定要埋葬在無盡的花海裏」,甚至他對於自己究竟要埋葬在那裏好…這件事情事到如今都沒想到答案。


    所以,如果屍體掉入深淵,被什麽生物所吃掉也好…這樣他是否就能變為某個生物中的一部分,像某人總掛在嘴上說的那樣,「長久地去凝視著什麽」 ?


    ——他隻是不知道自己該埋葬在哪裏,墓碑上該寫些什麽,遺像又該怎麽畫…隻是這樣而已。


    隻是這樣而已。


    於飛飛的石頭最後給予他的力量也飄散而去,於是實在沒力氣的唐曉翼隻能鬆開了已經冰涼的穿彈獸的屍體。


    他本來還想著,這麽一直扯著的話,掉下去的時候說不定會緩衝一下,受傷不至於那麽嚴重什麽的…但這麽看來還是太過於虛妄的幻想罷了。


    他一路往下墜落,鬥篷兜著空氣、兜著風「唿唿唿」地刮過他的耳廓。空氣從濕漉漉中一路結冰一路寒冷,最終潔白的冰晶在眼角搖晃。他一邊嘀咕著「這下到了第五層了」,一邊不敵疲憊與寒冷閉眼要昏昏睡去。


    踏在雪麵上躍起的聲音與白笛被吹響的長調在遙遠處響起,是有人用力地踩地高躍,最終就算是深厚並且消音的雪花也沒攔下那一聲「咚」。


    隨後柔軟的什麽裹住了他,毛茸茸並且溫暖,會不自覺纏繞上他的傷口…他的傷口。軟毛蹭過的時候甚至不覺得疼痛,反而像是被裹迴了出生的子宮一般,搖曳著、近在咫尺的誰的心髒同樣鼓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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