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課程結束,蕭徹幾人微微欠身,告辭離開。


    李方休忽然道:“對了蕭徹,院長找你,記得今日過去一趟。”


    蕭徹點點頭。


    出了李講師授道別院,蕭徹同蕭紅他們告別之後直接去了玄聖山,那處曾經雨柔帶他去過的不可知之地。


    氣候已經過了最冷的時候,不過隱隱還是有些刺骨的寒意,但蕭徹剛進這片隱秘的山穀便覺渾身溫暖,好像這裏永遠都是四季如春。


    院落中,莊南天同於老對弈,雨柔則是在一旁玩鬧。


    剛看到蕭徹,雨柔笑著喊道:“大哥哥。”


    她撲入蕭徹的懷中,蕭徹順勢將她抱起,任由著她捏著自己的臉,抱著自己的頭,揪著自己的耳朵。


    蕭徹將她放下,上下審視一番,道:“不錯,這麽些天不見,倒是長高了不少呢。”


    雨柔笑嘻嘻的揉揉自己的臉。


    蕭徹走至於老和莊南天近前,長身一揖道:“於老,莊院長。”


    莊南天正深思著,緩緩摸索著抬手執子,剛要落子時微一皺眉,用下巴摩挲著手中的黑子,思索道:“若是這樣的話…”


    他忽然眼前一亮,手中黑子幹脆的落在棋盤上,伴隨著“啪”的一道清脆聲響。


    這下倒是換於老頭疼了。


    莊南天百忙之中打量了一眼兩手空空的蕭徹,淡淡道:“空手來的?”


    這話蕭徹沒法接:“……”


    莊南天又冷冷道:“連兩串糖葫蘆也不舍得給雨柔帶?”


    蕭徹恍然大悟,尷尬的撓撓頭,笑道:“下次,下次。”


    沒想到欠雨柔一百根糖葫蘆的小賬莊院長都能記得這麽清楚,這是不是閑的?蕭徹心想。


    於老思索著,忽然笑道:“活了。”


    他說著執起白子落下。


    僅僅這一子落下,白子原本瀕死的戰局突然被扭轉,瞬間便同黑子有了分庭抗禮之勢。


    莊南天苦笑道:“原本以為是進退維穀,但實則卻是偃旗息鼓。”


    於老道:“臨死前的兇獅最可怕。”


    莊南天點點頭,喟歎道:“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他說著便開始將棋盤上的黑白子歸攏入盞,同時開口道:“蕭徹,此番叫你前來也沒有別的什麽特別重要的事情,就是前兩天雨柔帶迴了一樣東西,一樣給你的東西。”


    蕭徹皺著眉道:“什麽東西?”


    莊南天搖搖頭:“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恰此時分,雨柔自屋內走出,手中捧著一個漆黑的石匣子,遞交到蕭徹的手中。


    蕭徹想到了什麽,問道:“雨柔,這是音前輩要你帶給我的?”


    雨柔點點頭,道:“音姨說要你好好研習。”


    蕭徹已經大致確定了這石匣子中應該便是一本琴譜,點頭道:“好。”


    他的目光轉向於老和莊南天,道:“於老,莊院長,還有別的事嗎?”


    空間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許久後,莊南天沉聲道:“聽說你在音律山上廢了夜沉水?”


    蕭徹承認,但眉頭卻是微微皺起,道:“不可以嗎?”


    莊南天笑道:“當然可以,書齋弟子行事隻要有道理,便沒有什麽事情是不可以做的,隻是…”


    蕭徹道:“隻是什麽?”


    於老接過話鋒,道:“岐王那邊為此有些不悅,最近你最好少出書齋,更不要和岐王的人有什麽來往。”


    蕭徹點頭:“小子知道了。”


    ……


    夜晚的耕心草堂很美。


    皎然的月光透過窗欞灑落下來,宛如鋪上了某種不知名的憂傷與惆悵。


    蕭紅手捧著一個透明的白玉小瓶,灑脫的坐在淺階曲廊上,對著身旁的蕭徹道:“為什麽要來這裏?”


    蕭徹搖頭道:“書齋人多眼雜,不好。”


    他說著看向蕭紅手中的小瓶,瓶中赫然便是那在音律山雲巔之上所采摘下來的綠色小草,道:“看你養了這麽多天,怎麽也不見這小草有任何長大的趨勢?”


    蕭紅微蹙著狹長的柳眉,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蕭徹忽然反應過來:“對了,音前輩還托我告訴你要好好照顧這株小草呢。”


    蕭紅驚聲道:“音前輩?”


    蕭徹點點頭道:“音前輩要雨柔帶給我一套琴譜,我今日翻閱時才發現末頁有她寫下來的話。”


    蕭紅明亮的美目中閃動著熾熱的希冀。


    而蕭徹似是看透了她的心,笑道:“我知道你想問是否音前輩知曉怎樣讓這小草長得快些,但很遺憾末頁上隻有要你好好照顧這株草,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蕭紅無奈的歎了口氣,像是個泄氣皮球。


    接著是一陣讓人舒服的沉默。


    蕭徹取出洗心古琴置於雙膝之上,音符跳動之間琴聲悠揚婉轉,入耳極為清新,仿佛能夠使得人的心境變得平和靜謐。


    蕭紅安靜的斜倚著身側的朱欄,聆聽著琴音,她仿佛忘記了所有的煩惱,絕美得臉頰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此曲名月下清心。


    明月高懸的夜,寧靜愜意的耕心草堂,曲廊上撫琴的少年,還有微微斜倚著朱欄的少女,仿若構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


    但這般唯美的畫麵,卻是被格格不入的粗重喘息聲給打破。


    蕭徹停下撫琴的手,琴音漸歇,抬首望去,遠處的林間有著一道黑影朝著這邊奔掠而來。


    那黑影赫然正是大智。


    蕭徹霍然起身,沉聲問道:“那座萬和酒莊是否真的異樣?”


    大智眼中閃過凝重的光,道:“同少爺猜想的一樣,萬和酒莊的掌事霍無命的確同岐王有所勾結,至於密謀著什麽現在還不清楚。”


    蕭徹又問道:“同霍無命交接的那個人查清楚了嗎?”


    大智點點頭:“已經確認是書齋弟子。”


    蕭徹皺眉道:“誰?”


    大智苦笑著搖了搖頭:“聖子郗凡。”


    蕭徹驚聲道:“怎麽會是他?!”


    大智垂下頭,似是也不願意相信。


    當初老黑狠心殺死郗銘,身為哥哥的郗凡竟根本沒有難為過他,所以他們對於郗凡的認知和評價還算不錯,但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等悖逆之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


    蕭紅本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聽到蕭徹和大智的對話之後倒也算是將事情梳理的差不多,道:“你們是怎麽發現萬和酒莊和岐王之間有勾結,又如何查到了郗凡的頭上?”


    蕭徹解釋道:“前些日子我去往紅…去往長陽街,途徑萬和酒莊,正巧碰見萬和酒莊掌事霍無命張羅著分送各個貴府的陳年老酒。”


    蕭紅道:“然後呢?”


    蕭徹道:“其中有一馬車上的酒至少是陳釀了五十年以上的甘葉釀,偌大的神都城中,能喝的起這種酒的人攏共不超過十家。”


    蕭紅道:“岐王府當然算一個。”


    蕭徹道:“或許你聞不到,洛慕白的身上正有這種酒味。”


    蕭紅道:“但這也無法確認那馬車上甘葉釀就是送往岐王府的,你難道暗中跟蹤?”


    蕭徹搖了搖頭:“沒有那麽麻煩,在車輪的軸承處我看到了一個不是很明顯的印記,而這種印記我曾經見過,你曾經也見過。”


    蕭紅皺眉道:“有嗎?”


    蕭徹笑道:“你難道忘記了我們在年末前一天晚上偷偷溜進了岐王府?”


    蕭紅點頭:“當初莊院長強勢破門,緩緩移步直至忘憂閣,眾侍衛心驚膽戰,所以我們才得以沒有被發現而看了場好戲。”


    蕭徹笑道:“對,那座忘憂閣,你應該印象很深刻吧?因為當時你說了一句很特別的話。”


    蕭紅的眼睛裏忽然煥發出了光:“那印記莫非便是忘憂閣的造型圖案?”


    蕭徹笑著點頭:“你猜的沒錯,當時你說這忘憂閣以檀木作梁,範金為柱礎,閣頂更是披滿了琉璃瓦,如此華麗的裝飾誰還會注意到它原本造型的精美設計。”


    蕭紅咽了咽喉嚨:“這岐王倒是好膽識,竟也不怕被人發現?”


    蕭徹搖搖頭:“你說錯了,岐王如此做才是最安全穩妥的做法,若非是你那句話提醒了我,我想我即便知曉這馬車上有文章也根本猜不出來。”


    蕭紅接著道:“那不刻印記豈非更穩妥?”


    大智接過話鋒道:“萬和酒莊是神都城內最大的酒莊,不僅陳釀各種各樣的酒,幾乎還承擔著將近大半都城中人所飲的酒,是以馬車無數,若非沒有記號,根本無從找尋。”


    歇了一口氣,大智接著道:“所以我想那刻有印記的馬車軸承必是真空的,而間中一定藏匿著霍無命同岐王之間通信的密函。”


    蕭紅點頭:“如此說來倒也是合理。”


    大智轉而看向蕭徹,道:“少爺,此行我還打探到了另外一些消息。”


    蕭徹道:“你說。”


    大智道:“有人說你在音律山之上所廢掉的那個夜沉水,不僅是殺手而已,他還有著另外一重身份?”


    蕭徹道:“什麽身份?”


    大智沉聲道:“玄洛皇朝附屬國蒼雲國國主夜寒玄之子,墨陽君夜沉水。”


    蕭徹忽然想到了今日於老和莊院長對他所說的,若真是如此,那豈非正是他將書齋的處境推向了更危險的境地?蒼雲國雖是皇朝附屬國,但眼下想必已是真真切切的同岐王統一了戰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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