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戒又看了一眼師弟,見他微微搖頭,也隻歎這個師弟屬實太嬌慣徒弟。


    他摸了摸下巴,假裝思忖,“如此,後山的瀑布後恰巧有一處寒洞,如果實在難熬,過兩日可去那避一避暑。”


    寒、洞。


    光聽這兩個字,安相相就覺得那裏再破爛都是人間仙境,眼睛一下子亮晶晶的,雙手合十對著了戒九十度鞠躬,“謝謝師叔!”


    了戒不在意地笑了笑,目送三人走出自己的院子,這才搖頭歎息。


    了凡真是胡來。


    那麽重要的事竟然都不告訴無相。


    要是哪天銀花盛開,尋常人根本無解,別說無相還是個出家人,哎……難搞。


    另一邊。


    了凡剛出院子就把玉瓶放在了塵手裏,“師弟,即刻去閉關吧。”


    “好。”了塵也不推辭,將玉瓶收進袖子中,“那無我先勞煩師兄照看,等了塵重塑舍利必然重謝師兄。”


    “都是哪得話。”


    兩人並未同行多久,在路口分離後,安相相歪著頭問了凡,“師父是不是該教我修道了?”


    了凡的笑容忽然變得虛假,“當然,徒兒可別怕吃苦才是。”


    安相相:……


    怎麽還幸災樂禍上了呢。


    安相相被笑的心裏忐忑不安。


    不過在了凡教他入定後,又踏實了。


    用他自己的理念理解,入定就是摒棄雜念,用全身心去感受天地間的靈氣。


    這對他來說並不難,除了吹拉彈唱之外,放空大腦,專注的發呆是他為數不多的特長。


    於是。


    屋外的長廊內,夏風習習。


    身穿青灰色僧袍的小沙彌坐在蒲團上入定。


    了凡則一顆一顆撥弄著手裏的佛珠,坐在一旁防止徒弟不專心。


    他都已做好徒弟會失敗的準備,隻因無相的悟性著實讓人頭疼,還不怎麽上進,愛玩還貪嘴,九歲了還沒戒掉羊奶。


    了凡心裏估摸著,自家徒弟最多坐一個時辰,就會忍不住抓耳撓腮。


    那是清晨禮佛的最長時間。


    聽師弟說這小子每日鍾聲一響就木魚一撂,撤的比逃兵還快!


    然而從正午直到日落西山,端坐在長廊的徒弟竟然一動未動過,了凡不禁挑眉,難不成世上真有天生隻適合修真之人?


    還沒高興太久,徒弟突然吸吸鼻子,下一瞬就睜開了眼睛,“吃晚飯了?”


    幾乎話音剛落。


    “咚————”


    鍾聲悠遠吟長,晚飯時間到了。


    了凡後這才知後覺,蒸饅頭的麥香都飄到這個院子來了。


    “……”一時他竟不知該說什麽。


    算了,徒弟還未辟穀。


    這個時候肚子是該餓了。


    了凡起身捋捋僧袍,“先用齋飯吧。”


    安相相點點頭,正要起身,結果向來木訥的臉上突然麵目扭曲。


    “師父,我腿麻了。”


    粗略一算,他這一坐整整坐了七個小時,現在兩條腿上像爬滿了螞蟻!


    了凡揪住後衣領,一把將人提起來,“無礙,跺一跺腳就好了。”


    安相相:……


    “師父,你先去吧,我可能還要再等一會。”總之跺腳是不可能的。


    “隨你。”了凡轉身便走。


    安相相期待今天有什麽好吃的,眼看了凡快速走遠,心裏有點著急了,試探地挪了一步,然後直接抱住旁邊的柱子。


    “師父!”


    了凡僵了一下,閉了閉眼迴身望去,“為師還活著,做什麽要喊那麽淒慘?”


    安相相被麻的淚眼汪汪,“別忘了給我搶一個雞蛋,去晚了就都被小沙彌搶完了。”


    了凡冷笑一聲,“孽徒!”


    安相相抱著柱子等了三分鍾才緩過來,一路跑著去夥房。


    許多僧人小沙彌已經吃上飯了,踮著腳環視,總算找到自家師父。


    安相相先去打了兩個菜包,又盛一碗白米粥,順便瞄了眼發雞蛋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


    小心端著晚飯蹭到了凡跟前,還沒開口,盤子裏就多了一枚雞蛋。


    安相相喜滋滋的,“謝謝師父!”


    了凡彈了下他的腦袋瓜,“食不言。”


    安相相連連點頭,捧起小木碗剛吸溜一口稀飯,又一枚雞蛋被放進盤子裏。


    隨即,佛子在他身旁坐下。


    “我當你有事耽誤了,便給你也拿了一個。”佛子略有些小麥色的臉上笑容內斂,問起修道的事,“如何?可靜的下心?”


    “能!”安相相先應了一聲,伸手將多出來的雞蛋塞進布兜裏,四下瞅瞅見沒人注意這裏才小聲迴答,“我覺得比修佛簡單多了。”


    那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修佛似乎是種意念上的東西,談的是思想境界,忍耐,克製,磨練自身意誌。


    比如佛子這樣,每天早上潛心誦經鞏固思想,之後與小沙彌一起挑水劈柴,然後又去練習各種拳法棍法,傍晚又負重行山。


    日複一日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沒到十歲就練出二頭肌了,手心全是老繭。


    修道就不一樣,坐在那放空大腦感應天地就行,雖說入定隻是第一步,隨後還有感應靈氣,再然後引氣入體。


    聽起來很複雜,但安相相有種很微妙的預感——這不難。


    他話剛說完,了凡就哼笑了聲,安相相仰頭看過去他又不說話。


    像個貴公子似的,細嚼慢咽。


    “如此便好,師弟可要勤奮些,來日我可以走出佛門遊曆時,想攜師弟一起。”佛子放下心,笑容都變得明朗了。


    安相相低著頭,雞蛋被摳的坑坑窪窪的,“嗯……我盡量吧。”


    佛子十六就要出門遊曆。


    他十六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前景。


    心裏正愁呢,左手邊的了凡已經吃完了,還掏出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


    “如今佛子與天生攜帶的修為越來越契合,想必十六之前就能結出舍利。”


    “且不說讓你結出金丹,二十之前隻要你能築基,為師就放你離開佛門。”


    安相相有被鄙視到,看向佛子。


    指望他能為自己說說話。


    然而佛子隻埋頭吃包子,半個字不敢說。


    安相相還沒想到怎麽反駁,了凡已經又帶了份齋飯走了。


    佛子的視線也跟過去,等人看不見了才收迴目光,“師父和師叔不是已經辟穀了,怎麽還來夥房?”


    安相相發狠地咬一口菜包,說了句靈魂答案,“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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