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大人你怎麽還在此處吃酒啊,”昭明聽李左車講故事正聽的入迷,忽然尋來了幾個仆人。


    “怎麽了?”昭明問他們。


    “王大人到處找你嘞,”仆人說。


    “是有什麽事?”昭明站了起來。


    “齊國的使者也來楚國了,”仆人說,“王大人叫你和籲大人迴去商量。”


    “哦,”昭明坐了下來,看來自己私會的舉動並沒引起重視。


    “你等先去迴報王大人,說我馬上迴去。”昭明說,仆人領命去了。


    “那我就長話短說,”看到這個情況,李左車收住了話頭,“這些事情我都是聽當時在樂?軍中的士兵說的,我這邊情況更簡單一些,王賁那是個燙手山芋,我讓人給樂將軍送去了,現在算是在齊國手裏,這是其一。”


    “將軍明斷啊,”昭明佩服的說。


    “我呢,原本以為真是魏地有人自發反叛,因此前去相助。後來你們楚國那教頭待我有禮有節,於是多出了幾個主意,本來沒有投楚國的打算。”李左車繼續說。


    “這是為何啊?”昭明問。


    “時機不到吧,”李坐車簡單迴答,“現在的秦楚局勢已經難以扭轉了,能勝秦國的條件還不成熟,我準備繼續隱居等待時機。”


    “將軍啊,”昭明聽了之後,噗通一聲跪下了。


    “您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李左車趕快去扶起昭明。


    “某雖不才,但也知將軍所說為實,”昭明說,“但我聽說,國家的命運,並不等同於人的命運,衛國作為殷商的後裔,國勢如此衰弱,卻還是能夠出商鞅這樣的人才,眼下楚國雖然難以勝秦,但是楚人中也有值得跟隨的人。”


    “哦,”李坐車饒有興味的聽著,“不知先生所說為何人啊?”


    “正是我主,考烈王曾經的嫡子,現在在秦國居住的昌平君。”昭明說。


    “不知此人有何本事,值得先生如此追隨?”李左車繼續問。


    “迴將軍,俗話說,聽風八百遍,才知是人間,但某卻認為,百聞不如一見,”昭明迴答,“先生若有意,不如自己去見見吾主如何,倒時是去是留,但憑將軍決斷。”


    “哈哈哈,”李左車笑笑,“你們楚國人真有意思,先前在新鄭,我本來已經準備走了,你們那位教頭非拉著我要我來壽春看看,現在來了壽春,先生您又讓我去秦國看看,不會到了秦國,又要我去其他地方吧?”


    “不會,絕對不會,”昭明保證道,“將軍您放心。”


    “行吧,”李坐車答應道,“反正我總是也沒有其他事,秦國我還沒去過,就當是行遊了。”


    “多謝將軍,”昭明跪下磕頭。


    “哎呀,不用不用,”李左車趕緊扶起昭明。


    “將軍,”昭明解下了腰間的那個信物交給李左車,“此物乃是君侯所贈,見此物如同本人,極為珍貴,你拿這件東西去給君侯看,他一定不會慢待了你。”


    “好,”李左車接了過去。


    “將軍可千萬小心攜帶,”昭明想到了自己地攤穿繩的奇妙舉動,生怕李左車也心血來潮發揮點什麽,於是囑咐道。


    “先生若是如此寶貝此物,不如自己留著,”李左車說,“免得我失手弄丟了倒叫你心疼。”


    “不,將軍此言差矣,”昭明說,“正是因為寶貴,才要借與將軍,將軍當世豪傑人物,若是被慢待了,那是我的罪過。”


    “哎呀,沒有沒有。”李左車到底是年輕了,沒有一次性聽過這麽多好話,一時間招架不住。


    “能在此與將軍相遇,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昭明繼續燒火添柴,“我的主人一定也會這樣想的。”


    “大人啊,快迴去啊!”仆人又來催促。


    “將軍,某公務在身,就此告退。”昭明行禮作別,“請將軍一定要守信啊。”


    “放心放心,”李坐車迴答,“我不會弄丟的。”


    聽了這話,昭明放心了。昭明的交待其實是怕李左車不去秦國。看來李左車已經潛意識默認要去了,還以為昭明是怕他丟了信物。


    “將軍,山長水遠,有緣再會。”昭明說。


    “你我一定會再會的,”李左車笑著迴禮,“我的預感一向很準。”


    二人告別之後,昭明連忙跟著仆人迴去了。


    “左使好興致,”王綰和籲糜冶都在驛館等著他,見他姍姍來遲,王綰挖苦道。


    “屬下有罪,請主使責罰。”昭明領罪道。


    “算了算了,說正事,”王綰揮揮手,沒有追究。


    “是,”昭明低頭領命。


    “眼下有兩件事,”王綰總結道,“第一呢,齊國人來了。第二,昭氏和我們玩拖延戰術。”說著,王綰看著昭明。


    “昭先生,你這昭氏可有來曆?”糜冶問道。


    “迴大人,”昭明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實話實說,“小人自小就是叫這樣名字,其中緣由我也不清楚。但這楚國的昭氏一族乃是羋姓,我是陳姓啊,應該沒有什麽關係吧。”


    “先生啊,這都什麽時候了,”籲糜冶說,“你就莫要隱瞞了,當前啊,這普通人,好多連姓都沒有,有姓有氏,這怎麽可能就是平頭老百姓?”


    “這?”昭明是真的不清楚這其中的門道。


    “再說,這昭氏乃是貴族之氏,普通人哪裏叫得呢?”籲糜冶繼續說,“您要是真的和昭家有什麽聯係,就照實了說吧,我和王大人說好了,不怪罪你。”


    “我真的沒有啊,”昭明百口莫辯。


    “好啦,”王綰說,“不管你是也不是,去昭氏府上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就是裝,也要裝出是昭氏遠親,讓這昭家乖乖的來見。”


    昭明沒有立刻答應,王綰確實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他皺了皺眉頭。


    “好啦,下一個話題,齊國這邊該怎麽辦?”王綰也不管昭明是不是願意,反正這事就算是布置下去了,他開始商量下一件事。


    “你們說,這齊國的使節,來楚國做什麽?”王綰問昭明和籲糜冶。


    “這個時間點,恐怕不是照常的外交往來。”籲糜冶說。


    “不會是來求合縱的吧,”昭明脫口而出,“齊國和楚國唇亡齒寒,齊國為了能夠全國,而來求楚國合作。”


    這話一說出來昭明就後悔了,這不是自爆卡車嗎?他忐忑的等著王綰的迴應。


    “我覺得不會,”王綰搖搖頭,昭明鬆了一口氣。


    事實證明,王綰作為一個當世的人,多少是比昭明更懂得齊國。這次臨淄來的客人,還真不是來求合縱的。


    “楚王,”楚國的王庭先見到了齊國來的使節。


    “貴使有什麽事情,如此著急,”楚王問道。楚國原本明日就要召見秦國使節了,準備讓齊國人後天來見,誰知道齊使中午到的,下午就要見楚王。沒辦法,楚王隻得在私下裏叫齊使過來說話。


    “楚王,臣等奉齊國國君之令前來,為的就是和楚王共同商議如何對待秦國。”齊國使節說。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們齊國準備如何對待秦國。”楚王反問。


    “大王,”齊使迴答,“我王準備將齊國新占之地鄴地,並我齊國新擒之將王賁歸還給秦國,以結盟好。”


    “什麽?”楚王感到難以置信,“這是為何啊?”


    “楚王啊,秦軍乃是虎狼之師啊,”齊使說,“請問大王,老虎在什麽時候最聽話?”


    “它什麽時候都不會聽話,”楚王迴答。


    “大王說的不對,”齊國的使節反駁,“這老虎啊,隻有吃飽的時候才聽話。”


    “哦,這麽說,”楚王聽懂了,“齊王是想拿新收的鄴地,並秦國的將軍王賁,拿去喂給秦國這頭大老虎?”


    “正是,”齊國的使節說。


    “那你們自己獻城獻人去不就完了,來找我幹什麽?”楚王說,“說起來這鄴能打下來還不是我楚國的項氏出兵,齊王怎麽不把鄴地獻給孤?”


    “大王啊,”齊國的使節迴報,“我王不獻地給楚,而是獻地給秦,這其實,是為楚國著想啊。”


    “強詞奪理,”楚王說,“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


    “大王,”齊使說,“如果我王將秦將王賁,並秦國的新地鄴地,都獻給大王。那秦王必將震怒,而即刻伐楚。而我等將這些獻給秦王,是結秦王之好。”


    “如果說,大王願意同我齊國一道,將李信和新收的新鄭之地歸還的話,那就更好了,”齊使終於說出了目的。


    “憑什麽?”楚王顯然沒有答應的意思。


    “如此,我等三家永結盟好豈不美哉啊?反正新鄭三麵被秦國包圍,絕難守住,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獻給秦王吧。”齊使說。


    “王上,”楚王在接見使節之前叫了屈景昭三家的臣子,屈問天聽了這話,趕快來迴報,“大王不可啊,秦國的胃口是無限的,如此行事,有如與虎謀皮啊。”


    一旁的景家沒有說話,昭家則點點頭表示讚同屈問天。


    “這還用你說?”楚王說道,“讓孤拿新鄭去送人情?齊君還真是會替孤考慮,不如你們直接把高唐獻出去如何?荒唐!”


    “楚王......”齊國使節似乎還想說什麽。


    “孤累了,明天還要見秦使呢,孤要休息了,使者也去休息吧。”楚王負芻揮揮手,讓齊國使者下去了。


    “眾位愛卿也迴去罷,”屈問天還想說什麽的樣子,楚王似乎不太想聽,揮揮手讓他們都下去了。


    “大人,秦使求見,”昭家的臣子迴去的路上,遠遠的來了一個仆人迴報。


    “就說我不在,”昭家的臣子推說到。


    “大人,”仆人繼續說,“來人說,自己叫昭明。”


    “昭明?是我族的人?”昭家的大臣問仆人。


    “這個,小的不知,秦使也未曾言明。”仆人說。


    “行吧,”昭家的大臣迴答,“看在是同族的麵子上,就在門口一見吧。”


    昭家的大臣走到家門口,見到了這位昭姓的秦使。


    “見過昭大人,”昭明先行行禮。


    “昭使者多禮了,”昭姓的臣子還禮道,“不知先生是哪一宗,哪一支啊?”


    “不瞞大人,”昭明說,“小人是郢陳人士,自小以陳為姓,以昭為氏,不曉得其中的細節。”


    “在郢陳住是吧,”昭族的臣子想了一下,“你隨我來。”他說。


    昭明不明就裏的跟著,昭族的臣子帶著他,一路走著,去見了昭氏的族長。


    “郢陳的人啊?”族長聽了昭氏臣子的大概介紹,迴想了一會。


    “你父親叫什麽?”族長問,“爺爺呢?”昭明一一迴答。


    “這樣啊,”族長點點頭,“把族譜拿來我看看,”他說,昭氏的臣子取來了厚厚的族譜,族長翻了翻。


    “幾十年前,秦軍攻破郢都的時候,我們舉族跟著楚王搬遷,”族長迴憶到,“其中有一支走到郢陳,族裏生病的人太多,無法前進,於是就在那裏住下了。”


    “可,族長,我是陳姓。”昭明提醒道。


    “你要是說自己是羋姓我倒要懷疑你是假的,”族長說,“留在陳地這一支孤立無援,為了避禍,因而以地為姓,改為了陳姓,這些年與我族的聯係逐漸就少了。”


    什麽?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昭明也震驚了。雖然俗話說,皇帝家也得有上三個窮親戚,但這也太離譜了,怎麽我就來了一趟楚國,還成了貴族了?


    “喏,你自己看,”族長把族譜遞給他,“這族譜上改為陳姓的這一支記錄的最後一人是你爺爺,你要再不來走動,下一代可能真就說不清楚了。”


    昭明拿來族譜一看,還真是如老族長所說,厚厚的族譜之間,記錄著一支陳姓的昭氏,不過別的支都是樹型,人越來越多,自己的這一支是漏鬥,人越來越少。


    昭明感覺很神奇,雖然族譜上的人他都不認識,但是這些人都是他的先祖,沒有他們,便沒有現在的他。


    “你有孩子嗎?”族長問昭明。


    “有一個孩子,”昭明迴答,“不過兄弟的話還有其他三個。”


    “這麽多兄弟,好啊,”族長笑一笑,“你們這一支,也不知是衝撞了哪路的神靈,大多都是隻一兩個兒子,眼看就要絕嗣了,終於也有能延續香火的了。”


    昭明雖然對宗法之類的製度有一些了解,但終究是體驗不到這時候人對於宗族的那種感情。但族長是個老人,本著尊老愛幼的精神,他也陪著笑了笑。


    “來,孩子,”搞明白昭明的身份之後,族長比剛才和藹了許多,“你把你那些兄弟兒女,還有父親的名字補上。”他遞給昭明一支筆。


    “族長,”昭明猶豫了,“要不我來說您來寫,我常年行商,不善書寫,字太難看了。”


    “這樣啊,行,”族長點點頭,“來,季兒,你來寫。”族長對那個昭氏的臣子說。


    “你叫昭季?”昭明問那人,昭季點點頭。


    “怎麽了?”昭季問道。


    “其實,我在家也是老三,”昭明說,他和眼前的這個楚國臣子重名了。


    “正常正常,”昭季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他指著族譜說,“哥哥你看,這隨便翻一頁就有人叫這名,沒什麽好奇怪的。”


    聽完之後,昭明的心情更複雜了。說來也是,要不是有這個明字,他這名其實和張三也沒有什麽區別。


    昭季拿過族長的筆,按照昭明說的,很快把家譜補齊了。族長看著新續的族譜,開心的笑了笑。昭明和昭季拜別族長走了。


    “哥哥啊,”離開族長家,昭季叫住昭明,“你既然已經認祖歸宗,那就是我昭家的人,又何必去秦國當這小吏呢?不如就留在楚國如何,我保舉你到朝廷裏當官。”


    “多謝兄長抬愛,”昭明行禮,“但某全家妻小都在秦國,若我留於楚國,家人必為秦人所害,因此,恕難從命。”


    “這樣啊,”昭季點點頭,對於秦法的嚴苛,楚國人心裏也是有數的。


    “兄弟既然事於秦國,那某也有一事相求。”昭季說。


    “兄長但說無妨,”昭明迴答。


    “日後秦楚交戰,楚國萬一有失,還請先生不要棄我宗族啊。”昭季說。


    “不會不會,一定不會。”昭明帶著一些些的心虛,保證道。


    “好,”昭季行禮,“那就有勞了。”


    二人又有的沒的說了幾句,天色晚了,昭季告別迴去了,留下了昭明一人走在迴驛館的路上。


    我這算是完成任務了嗎?昭明自己也搞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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