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重想走,也必須得走,再坐在這裏,滋味怎是一個如坐針氈了得。


    至於本來想一同拷起來帶走的吳木心,他張重能在這事過後還完完整整的已經算是燒了高香,又哪敢再提這件事。


    “那二老,我先迴去了,此事事關重大,實在不是我等能夠做出抉擇的。”蘇家門口,張重彎腰拱手說道。


    “不吃個便飯再走?木心這丫頭的手藝可是一絕啊。”孫多福手撫胡須,笑著說道。


    “不了,不了,一想到木心姑娘憑空受此冤屈,這飯我又我怎能吃的下啊。”張重裝出一副的痛心疾首的模樣道。


    “那二老,告辭了。”張重彎腰行禮道,誰能料想,人剛踏出一步,門口不遠處一陣車馬聲。


    外麵看熱鬧的人群自覺分開一條口子,隻是看清了車上來人,那些個之前聚在外麵想著看熱鬧的平民們,無不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戰戰兢兢。


    張重一張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感覺自己現在是夾在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卻還是硬著頭皮,趕緊上前見禮說道:“郡丞大人,不知來此有何貴幹。”


    李丁仁,青郡的郡丞大人,同樣姓李,但並未聽說與李家有什麽確切的血緣幹係,平日裏同李家走得較近,卻又始終保持著讓人拿不到話柄的距離,由是這位風評即便比不上孫多福不假,可還算在任上勤勤懇懇,沒有出現大的紕漏。


    傳說這位能有現在這個位置,李家背後同樣出了不少力。


    當然,頭上頂著個許大人那樣的上司,無論做什麽都要收斂手腳的。


    “咦,兩位老爺子也在呢。”李丁仁上前說道,對於兩位老者,他還是抱有足夠的尊重。


    “李大人。”二位老人同樣行禮說道,“您這次來是?”


    李丁仁看著位置略在後頭的吳木心,輕聲說道:“最近發生的這許多事,裏頭有些奏案,想要請吳姑娘來配合調查一下,知道吳姑娘貴人事忙,所以本官親自來請。”


    然後又對著二老笑著說道:“老爺子們且請放寬心,知道二老擔心的是什麽,本官可以用腦袋上的這頂烏紗帽做擔保,在事情未查清之前,絕不會讓人傷到吳姑娘半點汗毛。”


    “這。”二位老人一時間竟找不出阻攔的話,畢竟李丁仁說的很客氣明白,亦完全合乎法度,難道真讓他們強行阻攔拿人。


    這種事情,二位清白正直了一輩子的老人做不出,況且張重需要賣二老的麵子,李丁仁不需要。若是強行阻攔,理虧的反而是他們。


    但二老同樣清楚,值此關鍵時刻,蘇家不能離開吳木心片刻,否則群龍無首,潰敗


    之速何止千裏。


    “哎,蘇家難了。”不僅是二老,幾乎周圍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心裏輕歎道。


    李丁仁選擇在此節骨眼來此,難保不是背後受了誰的囑托。


    “不知許大人是否知道此事。”孫多福拱手說道,嚐試做最後的掙紮。


    李丁仁看了一眼孫老,行了一個晚輩之禮,而後緩緩說道:“大人日理萬機,自有更緊要的事情要忙,所以此事全權交付於我。”


    場中局勢一時間僵硬下來。


    二老要保吳木心,張重與李丁仁鐵了心要帶走吳木心,至於看熱鬧的民眾,早被隨從衙役驅趕開。


    “吳姑娘,請。”


    吳木心見此,緩步上前,轉身對著二老說道:“田爺爺,孫爺爺的這番情,木心銘記於心,既然李大人執意要請木心陪同調查,又焉有不從之理。”


    “哎,是我們兩個老東西無能。”田老痛心道,“


    “田爺爺這是說的哪裏話?”吳木心佯做不悅道,“二老若不嫌棄,先在蘇家等消息便是,木心去去就迴。”


    吳木心跟在李丁仁身後,眼看就要上馬車,李丁仁臉上已有如釋重負的笑容。


    天知道他是頂著多麽大的壓力,才算把這位姑奶奶給請迴去。


    而接下來該怎麽做,就不是他操心的,他所要做的,隻是把吳木心留在府衙四十八個時辰,好吃好喝的供著。


    等到塵埃落定之時,想來吳木心就真是仙人下凡,也是束手無策,到時候,李丁仁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臉上笑容燦爛。


    一把長戈突然橫立在前,擋住了李丁仁的去路。


    去路被攔,李丁仁抬頭,看著站在身前的高大漢子,麵色鐵青的說道:“段無涯,你這是要造反嗎?”


    “不敢。”段無涯站的筆直,朗聲說道。


    “那你還不退下。”李丁仁厲聲喝道,覺著腦中嗡嗡作響。


    這吳木心究竟使了什麽神通,為何要保她之人層出不窮,一個接著一個。


    為了將這麽一個女子帶迴去,他先是得罪了青郡中最德高望重的二老,而現在,連鹿山營也要橫插一腳。難道世人真以為他李丁仁這個郡丞大人是泥捏的嗎,誰都能上來踩一腳。


    “退下。”李丁仁麵色難看,又重複了一遍。


    段無涯橫立在前,因為個頭更高,宛若高山仰止,需要李丁仁抬頭才能望到,不自覺的氣勢間就低了一分。


    段無涯麵無表情,沒有出聲,如鐵塔一般不曾挪動一步,卻已經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明確態度了。


    “好,很好。”李丁仁咬牙切齒道,“事畢之後,我定要好好向許大人參你們一本,段無


    涯,你是代表自己攔在此處,還是鹿山營?”


    “李大人,我段無涯代表的,隻有自己。”段無涯低頭看了他一眼,悶聲說道。


    李丁仁麵目猙獰說道:“來人,將段無涯給我拿下,若有反抗。”


    “格殺勿論。”


    “是。”後邊衙役齊聲道,擺開陣勢,緩緩上前,卻無人敢率先動手。


    段無涯身上的淩厲殺氣,遠不是這些捕快衙役能夠相比,再加上武修之名,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是一種大震懾。


    段無涯看了一眼將他圍住一圈,如履薄冰的三班捕快衙役,不屑道:“放心,我是不會傷人的,老子手裏刀戈,隻用作戰場殺敵,不會揮於袍澤。”


    “但我今日攔在這裏,不為其他,隻是想為我一個弟兄討個公道,他如今生死未知,於情於理,我都應該在這時候站出來,哪怕是被大人扔進獄中,也要護他家人周全。”


    “段無涯,你是瘋了。”李丁仁怒火攻心,再不複之前淡然,指著他說道。


    “你們等什麽,還不快將他拿下。”


    “是”得了死命令,這班捕快終於不再猶豫,眼看段無涯要被繩索加身。


    人群之外,驟然有馬蹄聲起,整隊軍士從街道盡頭而來,他們身著盔甲,手執刀槍,動作整齊劃一,小跑著迅速圍住四周。


    “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吃了豹子膽,敢綁我們鹿山營的人。”


    隊伍之中,沈練身著一身亮銀盔,走在最前頭,高聲說道。


    ……


    軍隊之中,有他們自己的規矩,就是犯了再大的錯誤,把天給捅了個窟窿,那也是自家的事情,是死是活皆有內部自行解決,外人絕不可插手。


    “沈練,你也同段無涯一般,腦子瘋了是嗎?”李丁仁目光不善,盯著來人說道。


    沈練冷然說道:“不,不僅僅是我,還有我們整個鹿山營。”


    “你是說你來此,代表的是整個鹿山營。”


    沈練點頭道:“沒錯,我鹿山營千餘眾,今日皆要保住吳姑娘。此時此刻,誰要將她帶走,便先踏過沈某得屍體。”


    “便先踏過我等的屍體。”周圍軍士,異口同聲,聲勢震天。


    李丁仁仰天大笑,“好好好,既然你們鐵了心的要反,那也怪不得本官了。”


    沈練笑道:“造反?李大人給我鹿山營,真是安了個好大的罪名啊。我等不過是要保住兄弟家眷,不曾動過半分刀槍,就是要安上個造反的名頭,也得郡守大人親自發話,憑您李大人,還差了些。”


    “你。”


    如今局勢已然失控,他李丁仁再長上三個膽子,也不敢讓手下人真的同鹿山營在城裏公然火拚。


    是,鹿山營此次來的人不多,不過幾十人,但李丁


    仁不是瞎子,一眼便能看出,他們個個皆是營中精銳,一身鐵血之氣,足可一當十,自己的手下絕不是對手。


    但吳木心今日又必須要帶走,如今兩難之局勢,他看了一眼張重,這家夥眼看形勢不對,一早便溜到了角落處,擺出一副看天看地,此事與其沒有半分相關的樣子。


    “哈哈,好,好。好。”李丁仁大笑道,一連唿了三個好字,正當所有人以為這位在青郡也算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將要再有什麽作為之時。


    “噗。”


    這位李大人竟是怒火攻心,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然後摔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大人,大人。”身後跟隨之人趕忙上前,把李丁仁攙扶迴車上,匆匆離去。


    這場風波,最終詭異的以一位郡丞大人吐血三升而告終,李家動用了幾乎最大的一張底牌,亦未成功將吳木心帶離蘇家。


    見著車馬漸行漸遠,孫多福長歎了一聲,對著身讓人說道:“這李小子,好手段啊。”


    “是啊。”田老迴道,“他辛辛苦苦最後來了這麽一出,反而像是我們仗勢欺人,他倒成了最委屈的那位主,失了公理,哎,接下來反而不好辦了。”


    說到此處,田老看了一眼前頭的沈練,招唿過來說道:“你們幾個攪和到這裏做什麽,還不立刻迴營,等著負荊請罪,再做的過火,郡守大人還不把你們給剝皮抽筋。”


    “嘿嘿,老爺子。”沈練笑著上前行了一禮,看著不遠處的吳木心,腦袋往後縮了縮,說道:“念著兄弟為我等身死的情分,這時候我們又哪裏能做縮頭烏龜。他可為我們而死,難道我鹿山營皆是孬種,不敢豁出這一條命?”


    “你們啊?”二老歎了口氣,無話可說。


    “更何況,若是沒有孫大人的默許,我們這隊人馬,又怎能進得了城。”沈練忽的低下頭,在二老耳旁小聲說道。


    二老聽了這話,喜笑顏開。


    “哈哈,好好,有孫大人在,我等可無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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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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