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黃身側,徐老六在匯總了情況之後,正對他報告傷亡。


    “鹿山分營三百人,輕傷十二人,重傷四人,雖是重傷,倒不至於傷了性命,隻是行動受限,再跟咱們走下去怕是會有些難辦。”徐老六為難道,身上傷口不說深淺,流血頗多,的確不適合接下來的未知局麵。


    蘇青黃尋了一眼山下的方向,村莊早已不可見,中間路程長遠難行,傷員行動不便,很容易一腳踩空直接滾下山,思索片刻,喚來了一直被護著周全的趙鐵膽,說道:“鐵膽,接下來,你怕是不能和我們同路了。”


    趙鐵膽低著頭,麵色難看的幹笑了兩聲,“軍爺是覺得俺沒有本事,再走下去,會拖整個隊伍的後腿吧。”


    漢子的身前,蘇青黃負手而立,視線一直落在前方的密林深處,趙鐵膽大著膽子抬頭一眼,隻覺著到底是有本事的,眼睛不眨不說,連瞳孔的顏色都跟他這種除了一身力氣啥都沒有的粗人不一樣。


    “如果軍爺真覺得鐵膽是個沒用的憨貨,會誤了事情,那麽俺便在此地守著,等軍爺們凱旋而還。”說到此處,這個臉上笑的比哭還要難看的漢子默然良久,才繼續說道:“俺的心裏裝著對老葛他們的愧疚,已經要滿的裝不下了,實在是,再盛不下軍爺們的了。”


    蘇青黃閉上了眼睛,上麵有火燒一般的炙熱感,時間倉促,他並沒有將星眼與體內的那點青龍之氣結合到天衣無縫,再強行使用,想來會對身子有很重的負荷。


    他緩緩轉身,對著麵色堅定的漢子誠懇說道:“我並不是覺著你會是拖累,對於你能壯著膽子一路帶路到這裏,我心裏很是感激,隻是隊伍裏有幾名身上帶傷的兄弟,再走下去,很有可能把性命交代在這裏。”


    “所以。”說到此處,蘇青黃向前一步,把二人距離拉進,而後目光灼灼,鄭重拜托道:“趙鐵膽,我將護送傷員下山,在村子裏暫時安頓的任務交付給你,你可能完成。”


    當把囑托完整的聽過之後,趙鐵膽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像是終於明白了過來,趕緊把粗布衫上的草葉泥土拍幹淨,身子站的筆直,衝著蘇青黃,行了個不倫不類的軍禮,擲地有聲的說道:“軍爺你放心,俺趙鐵膽一定完成任務,不負所托。”


    蘇青黃點頭。


    “等俺把弟兄們送到村裏好生照料後,就還在這路口處等你們,要是明天天黑還等不到你們,俺就,就。”趙鐵膽一時著急,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蘇青黃麵色如常的調轉身子,背對趙鐵膽,看著視線盡頭,煙霧彌漫,輕聲說到:“若是真的沒有迴來,你便去烏眉縣蘇家,找到一個叫吳木心的姑娘,她定當有所安排。”


    趙鐵膽聽了這話,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隻是把拳頭握得緊緊的,指尖幾紮進肉中。


    “好了鐵膽,沒必要一副我鐵定要死的麵容,我既然來到這裏,總是會有壓箱底的手段的,倒是我那幾個兄弟,就全托付於你了。”蘇青黃故作輕鬆,吹了聲口哨說道,想讓凝結如霜的氣氛舒緩些,趙鐵膽重重點頭。


    事不宜遲,四名重傷員與趙鐵膽,還有另一個路上照應的輕傷員,一步三迴頭,默默地朝著山下走去,走了有幾十步步,趙鐵膽忽然迴頭,衝著前麵已經開始行進的隊伍高聲道:“軍爺,俺在這等你們,你們可一定要完好的迴來啊。”


    “一定。”


    蘇青黃聲音洪亮,卻沒有迴頭,所以並不知道。


    下山的六人,個個是怎樣的看著他們,眼睛通紅。


    ……


    沒了趙鐵膽在前麵引路,但整支隊伍絲毫沒有迷失方向,蘇青黃一人當先,領著眾人一路上七扭八扭,讓後麵的人心裏議論紛紛,蘇頭兒不是從沒來過這裏嗎,又哪裏知道的路,如此成竹在胸。


    蘇青黃自是根據星眼之中,那些若即若離的精神力量為線索,一路追蹤而去。四周那些淡藍色的隱隱約約,別人看不到,但於他眼中,根本無從遁形,就如同一個個路標,或者說,是山中的某位想著請君入甕中。


    到了深處路愈發難走,甚至已經沒有路,蘇青黃終於停下腳步,以手勢示意眾人,後者們立即尋隱蔽處,或掩或藏,大氣不敢出。直到此時,鹿山營的軍士們才終於親耳聽到,所謂的詭異戲文之聲,是如何讓人毛骨悚然。


    森森悲愴淒涼乘著風聲,帶著哀婉曲調無孔不入的鑽進眾人耳中,寒涼之意入骨,再凝神看去,這裏本是植被最茂盛的地界,不說隨處可見的百年古樹,連腳下的荒草樹叉都比外麵厚了一分,可前方百米處,突兀的出現了一塊圓形空地,其中影影綽綽,很明顯不是自然形成,加上上頭照著的兩個不知是何物的光源。若說那裏是個戲台,那麽此刻隱蔽的眾人,便是台下的看客。


    徐老六牙關直打顫,差點咬到了舌頭的說道:“看來,咱們是到了正地兒了。”


    蘇青黃注意力全在空地中上下騰挪的黑影,想要用心分辨出這類似戲文的哼唱究竟是什麽東西,並無結果,腦海中關於此類的涉獵並不算多。


    超級係統中。


    種族:山鬼(柳)


    實力:氣元一境(偽)(非常危險)


    這實力算得上棘手,對方同樣是察覺到有不速之客來訪,隻是兩者都同時的心照不宣,各自按兵不動。


    “之前的樹怪,應該不是輕易可以造就出來的。”薛長義這時小聲說道,“它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要是我們能給它來個措手不及,說不定。”


    蘇青黃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豎在嘴邊,示意不要出聲,靜觀其變。


    一直默不作聲的何楊,這時候忽地三兩步的上前,眼神複雜盯著蘇青黃,欲言又止。


    “都到了這種地步,何楊,還有什麽話不能說嗎?”蘇青黃轉過頭說道。


    何楊低頭幹笑了聲,然後試探著說道:“蘇頭兒,它唱的這東西,我似乎聽過。”


    “是嗎?”蘇青黃心裏了然,“給我說說,唱的是個什麽東西。”


    何楊狠狠地撓了撓頭,側耳細聽分辨,更是肯定,“沒錯,是我以前聽過的,村裏有會唱這個的戲子,唱的是一腔心血報國,最後落了個不得誌鬱鬱而終。”


    說到這裏,何楊疑惑道:“這鬼東西就是真的成了精,化成人形,唱這個做什麽,難道還想以身報國。不說別的,它如果敢出這片山林,絕對會被第一個滅掉。”


    蘇青黃淡然道:“它便是不出山林,不同樣引來了我們嗎?”


    聽著台上戲曲已唱到了結尾處,幕後之鬼仍隱藏於黑影中,莫說旁人,連蘇青黃都無法看清其真麵目,可這些並不影響接下來的行動。弓上弦,刀出鞘,隻待台上落幕,曲終,人散。


    伴著一句淒美的“道無情,道有情,怎思量。”於高潮處悄然結尾,蘇青黃將手揚起,耳邊有弓弦錚錚之聲,隻等一聲令下,百箭齊發,便在這時,身邊老樹,於不可察覺處,悄然冒出了一縷縷極細的青煙。


    借由星眼警示,蘇青黃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樣,高聲喝道:“所有人,立刻把口鼻捂上。”


    “已經遲了。”有聲音戲謔,於遠處空地響起,頃刻而至。


    台上光芒熄滅,連天上殘月也在不知間被濃雲遮住,先是一邊年紀較小的二虎晃晃悠悠,一陣天旋地轉後直接昏倒在地上,緊接著三百來人一個挨著一個盡皆倒地,最後除了寥寥的十幾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將隨身水壺的水灑在內衫上捂住口鼻,和蘇曹薛三人未受太大影響外,其他人全都昏在地上,生死未知。


    蘇青黃上前試探了一圈鼻息,很微弱,好在不曾完全斷絕,想著還有救,手中刀已緩緩拔出寸許,這一刻,萬籟俱寂,百鳥皆伏。


    頭頂上,有夜間水汽凝聚成露珠,璀璨晶瑩,從葉上滴落,於半空中,即將落在其鼻翼。


    蘇青黃一刀揮出,斬斷的,不僅是此滴小小露水,更是斬開了眼前,一抹一閃而逝的黑影。


    這一刀,刀勢果決,一往無前,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沒有絲毫的猶豫,唯有雖千難萬險吾亦往矣的決心。


    腦袋還微微暈眩的曹開泉一時看呆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刀意,可那道黑影介於虛實之間,這一刀縱是驚豔,終是要不得山鬼的性命


    一條刀痕自黑影身後樹皮上炸開,不,不僅一棵,而是一連的七八棵,一排的老樹攔腰而斷,在最初的煙塵散去之後,沒有了遮擋,場中七人直立,與終於顯眼的黑影遙相對峙。


    曹開泉瞪著個牛眼,看著眼前還是黑乎乎的一片,不爽的問道:“都到了這裏,還是不敢見人嗎。”


    他知道山鬼定有幻化之術,與大神通靈獸的化形不同,這其實是一種障眼法,徒有其表,不似真正的化形,內裏與人類修士完全相同。


    黑影終於動了,從一團看不出的混沌之物,緩緩伸出絲絲縷縷,變幻出手腳的形狀,然後於幾人心悸的目光中,一陣劇烈蠕動,可以大致看出人形,及至黑煙散去,眾人眼前,有帶著古怪木頭麵具,身高七尺,一身綠色柳葉描金長衫的男人,隻是因為容顏無從得見,不知其相貌如何。


    “幾位。”那姑且暫且稱作人的山鬼出聲,“不知哪裏得罪,值得兩個馬上淬體四境,還有,嗯?”看向蘇青黃,那人身子有明顯停頓,饒有興致呢喃道:“看不透,應當是沒到五境,氣息卻是有些古怪,有意思。”


    “看來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值得三位武修來此地,取我性命。”聲音,不再淡漠,而是狠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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