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對自家姑娘的崇拜更深了一層,人群分流,姑娘扶著少爺背負著一眾人的目光,兀自向前。半路迴頭,招唿了句小茴跟上,真當得上是錦衣雪華玉顏色,迴眸一笑萬人傾。


    青郡女子百萬,但如姑娘這樣讓一群男子趨之若鶩,端雅宛若萬丈大的青石雕琢龍門,引得無數草魚鯉魚鰱魚泥鰍競相而躍,可是卻連半分漣漪都不起,任你如何,吾自巍然不動,是誰都及不上的。可惜,最後這龍門似乎有被一隻大黑鯰魚順著門沿翻過去的跡象,不過這其中甜苦,遠不是她一個丫鬟能夠評頭論足的,姑娘不拿她當外人不假,可若是過於多嘴,總顯得放肆了。


    想著賭檔上的銀子還沒有手,小茴隨意尋個借口說道:“難得碰上這麽熱鬧的盛事,姑娘先帶著受了傷的少爺迴家去吧,我想在這周圍四處轉轉,給小芸她們帶點體幾的小玩意兒。”


    蘇家對下人的態度向來寬容,更連著吳木心是把家裏的幾位小丫頭作妹妹看待的,對著一直跟在身後擔心蘇青黃傷勢的王胖子使了個眼色,王胖子手下自分出一位機靈的小廝,悄悄跟在小茴後麵有個照應。


    蘇青黃勝,賭檔桌前的不少人麵色如喪考妣,也是,如王禿子這般指望著這筆銀子討個老婆之流不在少數,如今美嬌娘和銀子都打了水漂,能笑得出來才怪。帶著麵具的公子哥看不出什麽表情,王禿子臉上可是樂的跟開了花。


    一錠銀子轉眼就成了二十多兩,這把年紀也該成家了,秀兒那邊遣一個舌燦蓮花能把街邊癩子說成是俊後生的媒婆過去說合,等他這邊用這些銀子購置齊全了彩禮,就雇一個兩人抬的花轎子前去下聘,到時候,想著洞房花燭夜中的美妙,王禿子笑得憨厚,看得二楞眼饞嫉妒至極。


    小丫頭領了鼓囊囊的那麽老大一包,使了個大布兜包成個包裹背著迴去,看著旁邊正看她出神的王禿子,好歹也是唯那麽幾位的對著自家公子下注的,便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臉,然後轉身離開。


    可是涉世未深的小丫頭忽略了一點,一個小娃娃手裏捧著個金元寶走在街上,匹夫本無罪,懷璧其罪,實在是太容易被用心人盯上了。


    二楞正愁苦著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秀兒,當初在她麵前把牛皮都吹了出去,這時候哪還有臉麵空著手迴去。看著小茴背包裏的那老多銀子,起碼百兩,二楞隻覺得心頭有無數雜草念頭瘋長,便是知道這是蘇家的丫頭,仍克製不住。


    “餓死膽小撐死膽大的,不拚一拚,連王禿子這種平時隻配被他欺負,這次贏了銀子都能騎在他頭頂上拉屎撒尿,吆五喝六。”


    二楞心裏發狠的想到。


    跟著他同來的還有村裏的兩個地痞,也輸了銀子正心疼著,三個人互視一眼,看著走在前麵身影快消失的小丫頭,偷偷摸摸的一起跟了上去。


    人多的地方不方便動手,從這裏到蘇家是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僻靜巷子,那裏蛇鼠混雜,真出了什麽事也不好追查,當然他們沒膽子取人性命,劫財已是極限。


    小茴帶了這麽多銀子,不願意在外麵多做停留,一路小跑的往迴趕。奈何會場外的人太多,活像一堵堵巨牆,等她擠了會好不容易才得空出來,自家少爺姑娘是早沒影了,隻能一個人迴去。


    緊趕慢趕的走了一半,小丫頭悶著頭剛進一個胡同口,隻覺得眼前一暗,抬頭看去,一個看起來就是長頸鳥喙不是什麽好人的男子擋住了她的去路,兩眼緊盯著她身後的藍布兜子,其中全是貪欲。


    “這是碰上劫道的了。”


    小茴緊了緊身後的布兜子,前麵過不去,隻能趕緊退出來,可當她轉身迴頭的時候,身後退路同樣被兩個漢子堵住,此時小丫頭處在胡同中間,進退不得。


    二愣子上前一步,惡狠狠的說道:“小姑娘,哥哥幾個不想和你為難,交出手裏的銀子,我們也犯不著動手,以後大家各走各路絕不瓜葛。可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麽我們可就。”話畢,三人各向前一步,小丫頭脊背靠牆,不知所措。


    好在這時候一直跟在身後的小廝終於冒了出來,上前笑眯眯的彎腰,打著圓場說道:“各位大哥何苦難為一個小姑娘,不就是要錢嗎,小弟口袋裏還有幾錢散碎銀子,幾位不嫌棄的就拿去。這丫頭可是吳木心吳姑娘的心頭肉,寶貝著呢,真惹惱了這位,青郡誰能接的了她的雷霆之怒。”


    “嗬嗬,威脅我們?我們幾個誰都不是嚇大的,既然今天攔了你們,你們不乖乖把銀子交出來,是一個都不能走。”二愣子出聲威脅道,百兩銀子,足夠他們三個好好逍遙一陣,大不了出走烏眉鎮,青郡地域廣博,哪還會沒有他們三個的容身之地。


    “得,看來幾位大哥是鐵了心的要拿這筆銀子,小弟我也是受人之托幫忙照看一下這小丫頭,男人嘛,應下來的事情總要辦到才對得起這點東西,所以。”說到此處,年輕的小廝停頓了下,拿捏姿態,但看在那三人眼中,真是十足的高人相。正當他們以為這家夥是有身手的,有所猶豫顧慮的時候。


    小廝猛的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塵往他們的眼前一揚,然後拉著小丫頭頭也不迴直接往巷子外跑去。


    隻要出了巷子來到人多的大路,他們三個必然投鼠忌器,不敢亂來。


    “娘的,想跑。”二楞子強忍著眼睛裏的疼痛,蒲扇一樣的大手一伸,立時攔住了他們兩的去路,這兩個小家夥加起來年歲都不一定有他大,卻被陰了這麽一手,終日玩鷹,最後被鷹給啄了眼,三十五年的鹹鹽粒真是白吃了。


    小廝並未有高明的身手,不過是人機靈,辦事妥帖被王胖子留在身邊貼身伺候著。


    本以為有著吳木心的威名在側,沒誰敢動蘇家的丫鬟,不過看樣子這三人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以一對三,小廝覺著就是自己拚了命也護不住小茴,隻能逃命。可惜兩人手腳慢了一步,巷子口被人堵住,近在咫尺,卻不得前進一步。


    小廝將小茴護在了身後,腦子裏把接下來的場景過了一遍又一遍,努力的想找出那麽點逃脫的機會,總是不得其法,正當小茴已經準備把包裹給他們破財免災的時候,巷子外,突有一聲響雷暴喝。


    “二愣子,你想幹什麽。”王禿子站在巷口,中氣十足。


    “娘的,被認出來了,這事恐怕真不好善終了。”二楞子看著王禿子王守義立於巷外,頭疼的想道。


    如今之計,隻有趕緊把他們身上的銀子全搶過來以做盤纏,然後披星趕月離開這裏,甚至是離開青郡,到別的大郡另謀生路。


    “趙三,別光顧著出神,把家夥事掏出來,王守義的身上也有個二十兩的銀子,拿了這錢大不了出走青郡,兜裏有銀子,到哪不能快活。”二楞朝著同行之人喊道。


    咬了咬牙,那被喚作趙三之人也下了狠決斷,懷裏匕首掏出,準備下黑手了。


    外麵其實也有人聽到了這裏的動靜,不過這附近常有地痞流氓爭搶地盤鬥毆,府衙都沒心力在此處加派人手,普通人更沒膽子在這裏看熱鬧,萬一動起刀子誤傷到自己,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找不到。


    遲則生變,趙三拿著刀子緩步向前,正準備如果他們再不聽話直接捅上兩刀子時,王守義大步向前,隔在了他們中間。


    二愣子看著他說道:“好歹咱們是同村,你小子是鐵了心要管這事是吧,現在給老子麻溜滾蛋,老子還能不計較,要不然。”二愣子直接從趙三手裏把匕首搶過來,在王守義麵前亂揮舞著,威脅意味已是十足。


    “都給我上,別墨跡了。”二楞子招唿一聲,三人猛的朝著小茴撲去,小廝和王守義迎了上去,五人廝打成一團,沒有章法,憑的完全是心裏的一股狠勁。小茴從來被吳姑娘保護在蘇宅裏,幾時見過這樣的場麵,一時間腿腳打顫動也不敢動。


    一聲慘叫,王守義肩頭中了一刀,匕首入肉三分,但他死死的把二愣子摁在身下,便是肩頭鮮血橫流亦不鬆手。


    二愣子一邊在身下掙紮一邊大喊:“死禿子你丫的是不是瘋了,為了個素不相識的小丫頭這麽拚命,難不成是看上了人家,你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你這德行還想進蘇家的大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守義沉默不語,雙手狠狠鉗製住他,不讓他爬起來傷到小茴一根汗毛。小廝同另兩人也廝打在一起,一時間難分勝負,在地上滾成一片。


    好在這時候終於有巡城衛隊察覺到響動過來,聽著外麵的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二愣子三人知道再在這裏拖著真的要進班房吃牢飯,當下不舍的看了一眼小茴身上背著的鼓囊囊的口袋,費了老大勁從王守義身下掙紮出來起身,一招手,三人火急火燎的朝著裏麵的拐角處逃去。


    ”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看郎中,蘇家鋪子裏幾位爺爺的手段都很高明,應該會沒事的。”小茴怯生生的看著王守義還在流血的肩頭,關心說道。


    旁邊的小廝一身扭打的痕跡,好在沒有流血,衛隊們在小廝的指引下朝著裏麵追去。


    王守義看了眼自己的傷口,深約一寸,他是粗鄙漢子,沒大戶人家那麽金貴,看個病起碼要花上二兩銀子,他是實在不舍的,迴家找個布頭包紮下就行。曾經在幫工的時候被木頭錐子紮進了大腿,比這傷口要深上一倍,最後還不是拿塊棉布包上完事,老爺也不過給了兩吊大錢作補償。


    小茴見他不說話,又壯著膽子問了一句:“王大哥,你我素不相識,為什麽要這麽拚了命的幫我。”


    原本就天生青黑麵皮的王守義憨憨的笑了下,從地上拾起了剛才廝打時候掉落在地上的銀子,把它在髒兮兮的袖子上擦了擦放迴懷中,這才沙啞著嗓子說道:“你是第一個對俺笑得這麽甜的漂亮姑娘,俺平日裏受盡了有錢人的白眼,隻有你會對俺笑,俺能看出來,那個笑容是真心的。能有這麽美笑容的姑娘,總該是要救一把的。”


    王守義想要摸一下頭頂,傷口的牽扯讓他直咧嘴,這才想起身上還帶著傷。


    也許小茴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無意間的笑容,對於前半生受盡了白眼的王守義的意義,那就像是田頭裏快要幹死的莊稼一下子喝飽了雨水。


    隻這一笑,便讓他如沐春風。


    當然,若是秀兒能對他如此,當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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