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這一日,是胡貞兒一生中最風光的時刻。


    兩百多位各階官員的女兒,濟濟一堂,參加琴棋書畫的比試。


    老實說,才15歲的女孩,就算打娘胎裏開始學,又能達到多高的境界呢?


    這些人中,有人主攻琴技,彈奏的琴曲還算悅耳;有人主攻書法,寫的字算得上秀美;有人學畫多年,有一手繪畫功夫;還有人學會了下棋,但境界有限,頂多達到鬥力、扭殺的階段,跟圍棋大宗師差距巨大。


    胡貞兒雖然比不上胡芸兒,但她出身於閣老之家,從小不缺名師指點,所以琴棋書畫全都入門了。


    她在古琴方麵拿了第一名,圍棋拿了第四名,書法拿了第三名,繪畫拿了第六名,就單項而言,隻有古琴較為突出,但綜合評分卻高居榜首!


    胡貞兒風光無限,在兩百多位女孩中脫穎而出,成為這一年的“靈女”。


    她的母親柳青青在台下看著,激動得手足顫抖,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我的女兒!那是我女兒……”


    柳青青是小地方出身的花魁娘子,她作為妾室,雖然得到胡翔承喜愛,但總覺得在胡家倍受欺淩,不但被公爹看不起,還受主母朱紅衣的俾倪,她的肚子也不爭氣,進府十幾年,隻生了一個女兒!


    她將所有心血都傾注在女兒身上,盼著女兒能有發達的那一天!現如今,眼見女兒大殺四方成為靈女,她心中的歡喜無以複加!


    成為靈女之後,是有官方身份的,屬於記錄在案的女官,每個月都能拿到俸祿。


    而且,靈女還會接受鴻儒的醍醐灌頂,成為受人尊重的儒門女修士。


    靈女並不是女修士的終點,再往上還有“聖女”。


    靈女每年冒出來一位,而蒼蘭國的聖女隻有一位。


    聖女每隔十年,接受後人的挑戰。


    如果靈女挑戰成功,將會取而代之,擔任新一任的聖女。


    現任聖女李滄月,是鴻儒陸景淵的徒弟。


    李滄月跟郭紫薇的年齡差不多,兩人一先一後成為靈女,原本郭紫薇的表現更好一些,但因為她膻中破損,功力被廢,所以喪失了機會。上一代聖女退位之後,李滄月成了新的聖女。郭紫薇則變成了“廢人”。


    高台之上,胡貞兒滿麵笑容,從禮部官員手裏接過證書,承受著台下眾女羨慕嫉妒的眼神,以及無數觀眾的歡唿稱頌,還有八皇子趙淩峰愛慕的笑容,她的人生達到了頂點!


    她從台上下來,跟八皇子說了幾句話,然後和母親乘坐馬車返迴胡府。


    迴到家中,她和父親胡翔承去拜見祖父胡人傑。


    胡人傑從書房走出來,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道:“你能成為靈女,勉強算是人傑。你且齋戒三日,三日之後,我為你醍醐灌頂!”


    在他看來,年輕人犯錯不要緊,如果知錯能改,還有成才希望。


    胡貞兒心想:“我現在是靈女,承受祖父醍醐灌頂,相當於他老人家的親傳弟子!哈哈,我成了大伯母郭紫薇的師妹!我還有官方身份,每個月都能拿俸祿!胡芸兒,你一個廢物,連及笄禮都不敢參加,拿什麽跟我比?”


    這一刻,她已經忘記先前懼怕堂姐參加比試了。


    她探頭看向祖父的書房,沒看見胡芸兒在裏邊。


    “難道堂姐真的在侍疾?”


    隨後,胡貞兒去梧桐院探視大伯母。


    郭紫薇躺在床上,喘息個不停。


    胡芸兒冷眼看著胡貞兒,道:“難得你成為靈女。靈女不隻是身份,它也是儒修境界之一,如果心思不正,養不出浩然氣,不會帶來多大好處。”


    胡貞兒心想:“我要什麽好處?能順利嫁入皇室,已經是莫大的好處了!養什麽浩然氣,我才不想那麽辛苦呢?”


    在她看來,年輕女孩就該多享樂,等到人過中年之後,再追求長壽也不晚。


    她笑眯眯的望著胡芸兒,道:“堂姐,從今以後,我才是胡府最有成就的姑娘!我可是有官身的!若是出門在外,你得向我行禮,知道嗎?”


    胡芸兒道:“九品芝麻官,好意思掛在嘴邊?”


    胡貞兒輕哼:“九品也是官!堂姐,你羨慕我吧!我被你壓製多年,終於有一天超過你!你就服個軟,讓我開心一下,會死啊?”她當著大伯母的麵,也敢說這種話,分明是把郭紫薇當做快死的人。


    胡芸兒怕母親裝病太辛苦,於是伸手將胡貞兒向外推:“你快走!別打擾我娘休息。你既然成了靈女,遂了多年心願,就該收收心,從今以後,別再作惡了!”


    她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想著:“狗改不了吃屎。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你才能幡然悔悟。”


    胡芸兒雖把堂妹視作仇人,但也知道祖父的計劃,將胡貞兒當做棋子,將來還要發揮作用呢。


    胡貞兒被推出去,站在梧桐院的門口,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心裏想著:“堂姐這算是惱羞成怒了。希望日後每天如此。”


    接下來,胡貞兒又去佛堂拜見主母朱紅衣,說起自己成了靈女的事。


    朱紅衣麵無表情,道:“成為靈女,不見得是好事。想想你大伯母的遭遇,她的才智遠在你之上,可她現在成了廢人。所以你要好自為之,不可得意忘形。”


    胡貞兒被打了一悶棍,撅著嘴走出去,心裏充滿恨意,一腳踢在門外的花樹上。


    她沒有功力,花樹晃動了一下,沒有被她踢斷。


    在朱紅衣看來,靈女雖然有官方身份,但靈女每年出一個,大部分靈女的結局平凡,除非脫穎而出成為聖女,否則跟普通的秀才、舉人一樣,有什麽好得意的?她的大兒子胡長清已經是進士了!受朝廷委派去外地做知縣,知縣乃是七品官,比九品靈女高兩階。


    朱紅衣的父親做過兵部尚書,公公胡人傑是內閣首輔,這兩位都是朝廷重臣,以她這樣的出身,怎會將剛選出來的靈女看在眼裏?


    胡貞兒雖然成了靈女,但在朱紅衣眼裏,依舊是妾室生的女兒!


    朱紅衣的漠視,讓胡貞兒很生氣。


    胡貞兒恨得咬牙切齒,暗道:“等我嫁入皇室之後,一定讓你不得好死!哼,所有得罪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本想大肆慶祝一番,然而卻因為祖父吩咐,讓她齋戒三日,結果連宴席都沒法擺,這讓她的心裏很氣憤。


    柳青青安慰她:“乖女兒,你且忍耐三日,等醍醐灌頂之後,再擺宴席也不晚。”


    胡翔承也跟著勸:“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知道什麽是醍醐灌頂?就是從頭頂灌注靈氣!每個承受灌頂的人,得到的好處不一樣。有人能打開頭頂天竅;有的人能將天竅開一絲細縫;有人能感受到靈氣從頭頂流入,灌注於四肢百骸;還有人像頑石一樣,根本感受不到靈氣。”


    說到這裏,他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被父親醍醐灌頂過,卻未能感受到靈氣,那次醍醐灌頂失敗了。


    胡貞兒問:“爹,我真要齋戒三日?不吃葷腥,隻吃素食?”


    胡翔承點頭:“嗯,最好連飯都不吃,隻吃水果,喝清水,盤膝靜坐,閉目養神。”


    “三天不吃飯?那我可受不了!”


    “修煉很辛苦,隻有少數人能成功。而一旦順利開靈,可增加十年壽命!”


    胡貞兒聞言一震:“如果能延壽十年,那我也可以熬一熬。”


    胡翔承道:“齋戒雖能增加灌頂成功的幾率,但最終能不能成功,還是要看天意。”


    “爹,什麽是天意啊?”


    “天意渺渺,玄之又玄,不可捉摸。”


    “那還是算了。”


    三日之後,辰時光景,一輪紅日剛剛升起。


    胡貞兒穿著華麗的衣裳,出現在清風院,麵朝東方,跪坐在蒲團上。


    胡人傑站在邊上,身上的穿著很莊重,峨冠博帶,大袖飄飄,儼然是一套最華貴的朝服。


    他堂而皇之地說了一席話,教導胡貞兒如何做君子,隻有成為“君子”,才能事半功倍,培養出浩然氣。


    “聖人言,君子不器,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意思是說,君子必須具備多種才能,不能隻像器具一樣,應以道義作為做人的根本,按禮儀來實行,用謙遜來表達,用忠誠來完成,否則就談不上君子。


    君子要重視自我修養,嚴肅自己的容貌,端正自己的臉色,注意自己的言辭。隻有這樣才能使人對你尊敬,信任,溫和。同時,還要做到‘君子泰而不驕’;‘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君子疾得世而名不稱焉。’‘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


    胡人傑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席話,這都是開靈之前常規的教導,儒門講究“正意、誠心、修身、齊家”,隻有先糾正了自身心態,才能培養出浩然氣。


    胡貞兒還是首次得到祖父的專門教導,老實說心裏還是有些感動的,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溫熱的感覺,她能脫穎而出成為“靈女”,自然是學過“四書”的,隻不過平日裏受母親的影響太大,沒將聖人的言語放在心上,覺得聖人之言就像裹腳布,除了束縛人心之外,連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此時,祖父溫潤沉凝的聲音響在耳邊,她倒是聽進去一部分,心裏也有一絲悔意,覺得不該去陷害堂姐和大伯母,但這一絲懺悔隻是一晃而過,很快就被另外的念頭衝銷掉,她想起八皇子傳來消息,過些日子就要請聖上賜婚了。


    胡人傑一聲頓喝:“閉目凝神,擯棄雜念,物我兩忘,虛室生白。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皇天降氣,厚土生靈,入於人身,聚於膻中……開靈!”


    聲音未落,他的手掌落在胡貞兒的頭頂,將畢生修煉的浩然氣灌注而下。


    胡貞兒感受到了滾燙火熱,但隻落在頭皮上,未能破開天竅,像泉水一樣流入體內。


    倒也也不是一點沒進去,因為胡人傑掌握了符文之後,功力又往前提升了一大步,已經到了鴻儒的巔峰,手掌中灌注的靈氣打著旋往裏鑽,將胡貞兒的天竅打開了一絲絲,就像有人在窗戶紙上插了根空心針,有嫋嫋白煙往裏邊吹。


    胡人傑的心裏還算滿意,過了一會兒,他收迴手掌笑道:“這次開靈,沒有完全失敗。有一絲靈氣灌注進去,這絲靈氣能在你體內保留三年。在這三年內,你認真讀聖賢書,閉門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或許養出少許浩然氣,順利開啟膻中穴。”


    胡貞兒大喜:“爺爺,我的壽命是否延長了十年?”


    胡人傑微微皺眉,道:“作為儒修,不會主動追求長壽。長壽是浩然氣積聚的結果。我雖然幫你灌注了一絲浩然氣,但它屬於外來之物,如果你不去修煉,三年後它將會消散,能否延壽很難說。醍醐灌頂隻是個引子,關鍵還要靠你自己努力,隻有自身培養出的浩然氣,才能產生逆天改命的效果。”


    “喔。原來是這樣。”胡貞兒的體內還有些許溫熱感,那種感覺很新鮮,她站起身來,興奮地跑了出去。


    胡人傑望著她的背影,心裏想著:“我已經盡力了!將改變命運的機緣給了你,能否把握住這份機緣,要看你怎樣選擇,能不能約束私心。”


    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胡人傑作為一代鴻儒,胸中有一股浩然氣,對待家人沒那麽偏心,比如說二兒子胡翔承,也是經過他醍醐灌頂的,但是灌頂失敗了,胡人傑也沒有辦法。


    單是灌頂失敗,還不會讓他感到失望,真正失望的是做人做事。


    在他眼裏,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二兒子的行事作為,跟“坦蕩蕩”差得很遠,更像是“長戚戚”的小人。


    胡人傑並未對胡貞兒寄予太大希望。


    比較而言,他喜歡胡芸兒的程度遠在胡貞兒之上。


    為什麽呢?因為他在胡芸兒九歲的時候,就曾經為她醍醐灌頂,當時開靈的效果太好了,頭頂天竅完全打開,不但他的浩然氣順利灌入,而且還有絲絲縷縷的靈氣從空中落下,進入胡芸兒的髓海,因此她的靈智得到大幅提升,才能將琴棋書畫的技藝提升到比較高的層次。否則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掌握儒門四藝?


    及笄禮之後,乃是仲春三月,春意漸濃,桃紅柳綠,天氣越來越暖和。


    胡芸兒待在家裏,借助於《符文寶典》,將一百三十塊滁州大墓石碑的碑文翻譯出來,整理成了幾卷獸皮書。


    滁州大墓原本是仙家“青雲宗”開宗立派的地方。那些碑文是古代修士留下來的,記載了他們一生最擅長的功法。碑文的內容很駁雜, 有的記載煉體術,有的記載煉丹術,有的記載煉器術,有的涉及符陣之道,還有更多的,則是仙家築基、結丹、碎丹生嬰、破碎虛空的方法。


    胡芸兒將碑文整理出來,分門別類記錄在獸皮書上。


    為何要寫在獸皮書上呢?


    因為牽涉到符文,符文若以普通紙張為載體,很容易被天道吞噬缺了筆畫,獸皮的情況要好一些,能保留較長時間,如果是化妖的獸皮,效果就更好了。


    國公府送來一批狼皮、虎皮和鹿皮,所以胡芸兒不需要去外麵尋找獸皮了。


    她把自己編纂的獸皮書拿給祖父看。


    胡人傑沒怎麽認真看,因為他是儒修,不想修煉仙門心法。他將主要精力用在研究《三墳》拓片上,同樣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還跟陸景淵約好了,準備聯手開啟太廟內層,想要弄到《五典》的符文拓片。


    他發現,雖然《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都有文字版,但文字版和符文版有一些差別,那些差別看似很細微,然而卻是修成宗師,乃至於半聖的關鍵!


    胡芸兒將獸皮書小心收藏在一個專門的儲物袋裏。


    她沒有立即著手修煉,因為還有八百多塊石碑,收藏在青羊山青羊洞。她想把所有資料都整理好,然後再挑選適合自身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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