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翔承望著女兒,道:“我聽說,你娘幫你請了新的琴師,是上京很有名的大家李清,你跟她學得怎樣了?”


    胡貞兒答道:“李師傅說,時間太短,教不了什麽東西。”


    “古琴五十四種指法,你掌握幾種?”


    “我精通36種,在上京閨閣女子中,沒有人比我強。”胡貞兒在古琴方麵很有自信,但她心知肚明,在書畫方麵比不了過胡芸兒。


    “父親,我跟堂姐比,在琴技方麵能甩開她很遠,在書法和棋藝方麵半斤八兩,但在繪畫方麵我不如她,所以論總分我沒有勝算。求您幫幫我,好不好?”


    “你想讓我怎麽幫你?”


    “大伯母弱不禁風,如果讓她在三月份發病,堂姐將會缺席及笄禮,不是嗎?”


    “不行。”胡翔承嘴裏這麽說,眼睛瞄了兒子胡長清一眼,然後對女兒說道:“聽說大房最近經常吃魚,過兩天會有人從青羊山送來一些‘靈蔥’,能解除魚腥味。到時候別忘了給你大伯母送過去。另外再送些生長一甲子的‘白馬芽’,同樣能去腥。”


    胡長清總歸是進士出身,胸懷比較寬廣。


    儒門修士分成十級,分別是童生—秀才—舉人—進士—大儒—鴻儒—宗師—半聖—亞聖—聖人,這不單是社會地位的分野,同時也是不同的修為境界。


    儒生要培養一口浩然氣。


    胡長清中了進士,平日裏重視修養身心,正在培養那一口“聖人之氣”。而他的父親胡翔承還是秀才境界,每日裏蠅營狗苟,不懂得何謂浩然氣,所以才被祖父胡人傑看扁了。


    胡長清聽見父親和妹妹的對話,知道他們不懷好意,禁不住胸口發悶,感覺那股浩然氣受到莫名的束縛,若在屋裏多待一會兒,便能把人憋出病來。


    於是他瞪了胡貞兒一眼,邁步走到院子,大口唿吸新鮮空氣,讓自己感覺好受一些。


    房間裏,胡貞兒低聲問:“爹,你說的靈蔥和白馬芽,能讓人發病嗎?”


    胡翔承冷笑:“咳嗽之人,切忌辛辣刺激之物。你知道什麽是‘葷’,本義為蔥蒜類辛臭的蔬菜,能擾亂人的氣機。”


    “若是送過去之後,病人不吃呢?”


    “隻要吃魚,必然離開蔥蒜類的調料。”


    “說來也奇怪,為何大房近日來總要做魚吃呢?”


    “可能找到了治病的偏方。哼,膻中破損的人,除非找到靈丹妙藥,否則怎麽能治好呢?若是能治好的話,你祖父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他們並不知道,此時的郭紫薇已經放棄儒門功法,不再強行聚氣於膻中穴,而是改修《黃庭經》,在小腹丹田開辟能聚氣的大穴,而且因為吃了靈魚,連續修煉兩個月的緣故,郭紫薇的身體已經大為好轉,不再是原先的病秧子。


    此時的郭紫薇精神飽滿,正在和女兒一起研究符文。


    她見識不凡,但因為失去了浩然氣,無法駕馭青玉狼毫筆,所以沒辦法畫符。


    青玉狼毫筆不是普通的靈筆,而是受儒門宗師的心血灌注,汲取了書畫中大量的靈氣進階而成的靈筆,它帶著明顯的儒門色彩,要想駕馭它,不但要懂得儒門心法,還要以“誠心”來溝通它。


    儒門修煉的基礎是正意,誠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而“誠心”不單要講究心誠,還要培養純粹的心神意識,胡芸兒做鬼的時候曾經修煉過,她的神魂凝實接近於鬼仙,所以在複活之後,能把握住“誠心”兩個字,如此一來才能得到青玉狼毫筆的認可。


    胡芸兒每天進入藏書閣的地宮,將所有碑文描繪下來,然後一轉身,將一塊塊石碑收入儲物袋!她已經掌握了製作儲物袋的方法,想要幾個都能製作出來。在她看來,這些石碑是給胡家帶來禍患的元兇,不能一直擱在那兒。


    而郭紫薇關注的焦點,則是公公留下的手稿,她很少去藏書樓,不怎麽關注石碑。


    寒冬臘月,年關將至。


    天氣陰沉,彤雲密布,似乎有一場大雪將要降臨。


    距離上京城南門十裏之外,有一行人正在急匆匆趕路。


    一位麵容清臒的老者閉著眼睛坐在馬車裏,聽見外麵的人說:“老爺,我們緊趕慢趕,終於快要到京師了。”


    “唔。”老者輕聲歎了口氣,道:“我原本以為,隻要閉關三年,便能破解石碑的奧秘,沒成想,被你帶來的消息破了功!”


    外麵,胡三春騎在馬上,身子略微前傾,道:“對不住,老爺,耽誤您的修行。大小姐言之鑿鑿,我聽了心驚肉跳,不敢不稟報於您。”


    馬車裏坐著的,乃是內閣首輔胡人傑,說是閉關修行,其實是去參悟石碑的。當年他在滁州大墓獲得上千塊石碑,隻有很少一部分擱在京師,大部分送到青羊洞中秘藏。


    這次他迴青羊山參悟大半年,感覺頗有收獲,正準備繼續凝神研究,沒想到收到孫女的信箋,心裏被攪亂了,於是返迴京師。如果沒什麽事,他準備過了年再迴青羊山。


    為了不耽誤研究進度,他還帶著30塊石碑上路呢。


    雖然說這些石碑不算太大,但30塊石碑裝在馬車中,還是留下深深的車轍印。


    馬車前後各有五人,每一位都是武師。


    這些人騎在馬上,雖然沒有帶重兵器,但也能讓盜匪望而生畏。


    像胡人傑這等人物,走在路上擔心的不是盜匪,而是有人打著盜匪的旗子,想要取他的性命。因此他每次出門,一定要由九階武師胡三春陪著。


    又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這些人來到城門口。


    城門守將看見來的是內閣首輔胡大人,趕緊放行讓他們進來。


    等到胡人傑抵達府門時,鵝毛大雪從天而降。


    “老爺迴來了!”


    “老爺迴來了!”


    消息傳來,郭紫薇“因病”沒去迎接。


    胡芸兒披著白狐皮大衣走向前去。


    胡翔承帶著十幾位妻妾子女走出來。


    胡人傑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掠過,麵色顯得有些生冷嚴峻,道:“天氣嚴寒,雪下得緊。都趕緊迴去,有事明日再說。”


    胡翔承的心裏很不爽,暗道:“大半年不見,我好心好意迎接,卻隻看見父親的臭臉!我就這麽不受待見?”


    他不敢亂說話,勉強說一句:“爹,您辛苦了”。


    胡人傑擺了擺手。


    於是胡翔承隻能灰溜溜的退下去。


    然後就聽見胡人傑的聲音:“長清,芸兒,你二人跟我來。”


    胡長清聞言,麵上露出欣喜的表情。


    胡芸兒麵上的笑容更盛了:“爺爺,我來了。”


    兩人去了胡人傑居住的“清風院”。


    胡人傑問了胡長清幾句話,聽他說考中進士,而且接到吏部任命,隻待過了春節,就要出京去南方做知縣。


    他好生誇讚了一番:“比你父親強多了。好好幹!一步一個腳印。儒修的成就,與治國能力分不開。此行不易,任重道遠!胡府榮光,能否延續下去,將來就看你的了。”


    胡長清躬身應是:“祖父,我會加倍努力,不辜負您的期望。”


    胡人傑勉勵他一番,讓他迴去休息。


    胡長清離去。


    胡人傑的目光落在胡芸兒身上,發現她眉眼之間有了幾分神光,禁不住一愣:“怎麽迴事?才半年不見,你竟然靈氣入體了?難道有人幫你,多次醍醐灌頂?”


    胡芸兒搖頭:“爺爺,沒人幫我灌頂。”


    “你修煉了別派心法?”


    “也沒有。”


    “那是怎麽迴事?”


    “爺爺,我的畫功入了道境。”其實她的畫功不是道境,而是更高一層的靈境。


    “果真如此?”胡人傑為之一震。


    “嗯。”胡芸兒點頭應是。


    胡人傑剛迴家,沒心思看她當場作畫,轉頭看了看周圍的人,讓所有伺候的人退下去,然後才問道:“你先前給我寫信,語焉不詳,事關重大,所以我親自迴京,想聽你好好說說。”


    胡芸兒整頓思緒,麵露哀思之色,開始講故事:“爺爺,我前些日子做了一場噩夢,夢境是那麽的真實,讓我分不出是真還是假。我夢見自己落水之後,被逼著嫁入安倫侯府,受到百般淩辱……三年之後,皇上隕落,皇叔篡位,將你囚禁大牢中,對胡家抄家滅族……你在監牢中待了很多年,直到我死後不久,忽然進階為儒門宗師……”


    她說的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事,每一件小事,每一分痛苦,都說得真真切切,說到難過的地方,忍不住涕淚連連。


    胡人傑聽一半就相信了!


    因為胡芸兒是閨閣女子,才14歲,壓根兒不可能認識那麽多人,連名字都沒聽說過,就算編故事也編不圓。


    而且,天風大陸有很多鬼神之類的傳說,什麽借屍還魂,靈魂不滅,鬼修成仙,古樹化妖,野獸開靈,這些東西都不稀奇。


    儒生依從聖人的教誨,盡人事,不求鬼神,不能事人,焉能事鬼,平日裏不談鬼神,但心裏是相信鬼神之說的。


    胡人傑深吸一口氣,問道:“聽你這麽說,此事的關鍵是皇叔趙太敏奪權篡位。我跟他的確有些恩怨,但並非生死大仇,他之所以殘害你,是為了逼我交出進入太廟的切口?另外還可能牽涉到石碑上的符文?”


    胡芸兒抹了把眼淚,道:“我能想出來的,隻有這兩個原因。”


    胡人傑沉吟道:“兩者其實是一迴事。”


    “怎麽是一迴事呢?”


    “因為太廟內層空間有一些石碑,上麵的符文跟滁州大墓的石碑有共同之處。”


    胡芸兒吃了一驚:“原來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胡人傑感覺胸口有些憋悶,道:“儒門的核心經典,分成‘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全都是用符文寫成的。在太廟內層,三墳有三塊碑,五典有五塊碑,八索有八塊碑,九丘有九塊碑!據說,若能參透那些碑文,照著修煉可以成聖。”


    “爺爺,您見過那些碑文嗎?”


    “我見過。早在二十年前,我和陸景淵一起進去,在裏麵待了一整天。我悄悄做了三墳的拓片。陸景淵也做了一部分拓片,但我不曉得是哪一部分。”


    “爺爺,我能看看那些拓片嗎?”


    “您能看懂?”


    “雖然看不懂,但可以照著描繪。爺爺,我正在抄寫一本書,書名叫《九符密錄》,等我抄完了送給您,應該對您有所幫助。”


    “好。我把拓片找出來,給你一份摹本。”胡人傑也是沒辦法了,他一個人研究符文很困難,所以才想將手稿拿出去,讓眾多儒生幫著一起研究。既然小孫女有這個心思,那就給她一份摹本就是了。


    稍停片刻,胡芸兒又道:“爺爺,我還想請三爺幫忙,去陸府再走一趟,看能否將陸景淵的拓片偷迴來。”


    胡人傑聞言眼前一亮,笑道:“我怎麽沒想到呢?你這個建議很好!”


    他站起身來,在屋裏走了幾步,道:“其實還有別的法子。我可以邀約陸景淵,去太廟一行,盡可能獲得更多拓片。”


    胡芸兒問:“爺爺,你一個人進不去,對嗎?”


    “對,進入太廟內層的切口,被古儒宗師一分為二,各自流傳數千年。我早年從恩師手裏獲得南派傳承;陸景淵則獲得北派傳承。”


    “那南派和北派之間,是否有暗殺和陷害?”


    “有啊。但不會明著來。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必然聲名狼藉,不配做儒門領袖,必須將密鑰傳給別的鴻儒。”


    胡芸兒離開之後,胡人傑將胡三春叫過來,問他能否再去陸府一趟,看陸景淵有沒有隱秘的藏寶閣,或者地下室,如果能將拓片偷出來,自然是一件好事。


    胡三春覺得這事兒有點難,但未嚐不可以一試。


    “老爺,我有一張空白的豬皮麵具,您能否畫出陸景淵的模樣?”


    “可以!”胡人傑書畫的功力極高,隨手畫出陸景淵的相貌,胡三春戴上麵具,瞬間變成了陸景淵!


    “身高差了兩分。體型再胖一點兒。肚子往前凸起,步態再沉穩一些……”他指點胡三春如何裝扮成陸景淵。


    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差不多了,隻要不暴露在陽光下,很難被人辨認出來。”


    胡三春有了兩張麵具,進出陸府更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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