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我想到了一個人。


    師父家裏的保姆和保鏢,名字叫秋海棠,諢號黑妹。


    秋海棠容貌嬌美,身姿火辣,黝黑的肌膚有著大西北的狂野。


    她應該不在家。


    應該是師父和師娘在哪裏,秋海棠就在哪裏。


    “強哥,你想啥呢,你是不是很擔心咱們會在這密室裏待一年半載?”螃蟹很無所謂的笑著。


    “看起來,你已經做好了長期待在這裏的準備?”我問他。


    “我這麽一個人,走到哪裏,哪裏就是家。哪天混不下去了,那就是盡頭。這都快晌午了,這裏這麽多好吃的,開吃開喝。”


    螃蟹很樂觀的招唿我和悶棒。


    其他兄弟也表示,有點餓了,不如吃喝起來,今朝有酒今朝醉。


    開了三罐午餐肉,用刀子切開,放在了兩個盤子裏。


    然後又弄了一盤子醬香牛肉,一盤子培根火腿,一盤子花生米。


    開了杏花村白酒,悶棒開始給大家倒酒,豪爽的說著:“這裏的酒真不少,汾酒,杏花村,西鳳酒,竹葉青,咱們十來個人,一個月都喝不完這裏的酒。”


    碰了杯,大口喝酒。


    道上混的,不一定都是好酒量。


    有個小兄弟,喝了一大口白酒,臉紅成了猴屁股,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嘴裏說著:“暈了,不行了……”


    “蒜頭,你別他娘的打醉拳,盤子都要被你碰地上了。如果在街上打起來了,誰玩花樣,誰被幹廢了。”


    悶棒扶住了諢號叫蒜頭的小兄弟。


    蒜頭的腦袋,看起來還真像是肥嘟嘟的一瓣蒜,個頭大概一米七五,體重應該在160斤往上,很強壯,很敦實。


    平時,蒜頭都是跟著小狐狸旗下的金牌打手陳峰。


    單挑的話,蒜頭比陳峰稍微遜色,但也絕對是猛人。


    如果小狐狸吩咐陳峰帶人幹架,陳峰肯定會帶著蒜頭。


    此刻。


    發現我一直在看著他,蒜頭很恭敬的喊了一聲強哥。


    我笑著:“蒜頭,你喝酒沒你幹架那麽猛啊。”


    “那肯定,兄弟我是玲姐手下排得上號的猛人,可是酒量就要墊底了呢。你們大口喝,我小口喝陪著大家。”


    蒜頭伸手要抓花生米,忽而遲疑了,“就咱們目前的處境,吃花生米可不是啥好兆頭。我不吃花生米,我吃牛肉。”


    蒜頭拿起筷子來,夾了一塊醬香牛肉,放嘴裏吃著。


    悶棒幾個人也都怔住了,都不去吃花生米,都吃牛肉和午餐肉。


    悶棒笑著:“道上混的,都迷信,講究風水,講究氣運。運氣好了,砍了人屁事沒有,運氣差了,給人一個比兜都要坐牢。”


    我說道:“如果給人一個比兜就坐牢了,那肯定是打了不該打的人。”


    螃蟹:“人外有人,老大背後還有老大,就說隨便一個街上走著的混子,誰也說不清他背後有啥樣的實力。


    但是我跟你們不一樣,我就不怎麽迷信。你們不敢吃花生米,我敢。”


    螃蟹抓了一把五香花生米,塞到了嘴裏,咯嘣咯嘣吃著,“味道真不賴,就算這花生米都是子彈,我也給嚼碎了。


    就今天鬧出來的事,不管後果多麽嚴重,都算我的。如果鋼缺死了,需要人頂雷,你們都靠邊,我來!”


    我們都安靜了下來。


    有人端著酒杯,有人筷子夾著肉。


    都是麵色凝重看著螃蟹。


    我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螃蟹,你的勇氣讓我很佩服。但是道上混,也是為了享福,不是為了送命。咱們是黑道,但不是亡命徒。”


    螃蟹:“我肯定也不是亡命徒,要不然跟著老六混的時候,我早就死了。


    但是,強哥你看得起我,玲姐也比較欣賞我,既然鬧出了事,我願意為兄弟們擋槍。”


    悶棒:“螃蟹,你快算了吧,如果後麵真有大事,還是我來。如果我進去了,你們幫我保護小護士潘靈芝。


    等將來潘靈芝結婚,你們籌錢幫我隨禮,最好是能湊出一輛桑塔納的錢。潘靈芝和她爹娘,都羨慕開著桑塔納的人。”


    然後。


    又有幾個兄弟表示,願意頂雷,願意擋槍。


    坐牢和抵命,都不算啥。


    自然也有膽小的,不敢吭氣,甚至都不敢吃肉了。


    每個人的表情和心思,我都看在眼裏。


    我多留意了蒜頭,發現這幹架猛人,其實很怕死。


    他的表情和眼神,就像是心裏在牽掛著一個小娘們。


    但是這種情況下,我不會拿任何一個人開玩笑,更不會訓斥。


    否則,容易發生內訌。


    我隻能喊道:“走一步,看一步,先喝酒,吃肉。”


    悶棒喝酒的時候仰著頭,顫著腿,嘴裏喊著:“就這個點兒,古焦四海鎮,流光錘老娘的葬禮也開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誰喝醉了,掀了老虔婆張招娣的棺材板。”


    我們一陣笑。


    開始調侃流光錘。


    提到了他的前妻和子女,提到了他的情人周淑婷,以及他身邊的金牌打手,胖丁、偉哥那些人……


    但是。


    沒有誰再去提起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鋼缺。


    生怕提到鋼缺名字的瞬間,那狗東西就忽然斷了氣。


    怕什麽,就不敢聊什麽。


    這時候。


    密室房門傳來了響動聲。


    我們都朝著房門看過去,有幾個兄弟已經抄起了棍子和刀子。


    我的雙手,則是保持自然下垂。


    如果衝進來的是六扇門的人,那麽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去反抗。


    門開了。


    走進來的是師父高誌勝、師娘曹鳳仙。


    身邊跟著秋海棠和洪棠。


    “兄弟們接著吃,接著喝,沒啥大事。”


    師父這麽說話,我就意識到了,應該是有點麻煩。


    我問:“現在啥情況?”


    師父:“流光錘老娘的葬禮,夠熱鬧的,黑白兩道去了不少人,送花圈,送紙紮,送禮賬,吃大席。”


    師娘:“流光錘派人去海飛花請小狐狸,沒見到人,跑到東來福,也沒見到你父母。更是找不到我和大勝,誰鳥他啊。”


    高誌勝提醒我們,吃飽喝足之後就走出來。


    不用繼續待在地下室。


    等高誌勝幾人走出去,悶棒說道:“大勝沒提鋼缺,看來鋼缺已經死了。”


    我遲疑之後說:“鋼缺應該是沒了。”


    螃蟹豪放笑道:“兄弟們不怕,對鋼缺下手最重的就是我,我帶著手斧呢!


    需要抵命,需要坐牢,你們都靠後,誰跟我爭,我就跟誰玩命!”


    我們都沒了吃肉喝酒的心情,從密室走了出來。


    看到洪棠就在地下室走廊站著。


    就剛才,如果我們那些人在裏麵發生了分歧,甚至打起來了。


    那麽洪棠肯定會衝進去,製服了所有的人。


    洪棠陰冷道:“兄弟們,離開這裏之後,誰都不能提起在這裏待過。誰嘴巴不牢,誰沒有好下場!”


    我們每個人,都是重重點了點頭。


    洪棠帶著我們離開了地下室,去了二樓類似書房的房間。


    高誌勝和曹鳳仙都在這裏。


    高誌勝手裏拿著一個小紫砂壺,麵色陰鬱說著:“鋼缺挨了一頓打,內出血很嚴重,沒搶救過來,死在了醫院裏。


    一群人提著刀子和棍子,衝到醫院病房打死了人,這事真不小……”


    這時候。


    忽然有人哭了起來。


    不是別人,正是幹架很猛,但是喝酒不敢吃花生米的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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