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浩強。


    家在山晉龍城南店區。


    山晉是產煤地區,可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依靠煤炭發財。


    我的父親許寶庫是個廚子,沒有大富大貴,但家裏人衣食無憂。


    我的母親王秀琴,原來在毛紡廠上班,後來辭職待在家裏。


    父親一直很羨慕開煤窯、洗煤廠,焦化廠的人家。


    有次喝高了,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吼道:“大煤礦,老陳醋,我是山晉許寶庫!”


    母親攙扶著他,無奈笑道:“寶庫啊,大煤礦跟你有啥關係,咱家裏買點煤都要自己花錢。快喝點老陳醋,解酒。”


    96年。


    我19歲,高中畢業了。


    高考成績不理想,也沒想著複讀,於是步入了社會。


    父母都不怎麽反對,說家裏人,都不是讀書的材料。


    都是一加一等於腳板,一加二等於兩個腳板一隻手的水平。


    高考題難,考試不允許叫人,不好弄。


    剛離開學校,我徹底放飛了。


    經常泡在遊戲廳、旱冰場、台球廳。


    我考試不行,但我腦子反應快,雙手跟得上,打遊戲很靈活,魂鬥羅,拳皇,我都是高手。


    我的身體素質很好。


    成年後,個頭一米八三,體重保持在170斤之上。


    不顯胖,肌肉比較發達。


    上小學的時候,我就在剛耕過的地裏,自己琢磨出了鯉魚打挺,前空翻和後空翻。


    如果打架,身邊的人都不是我的對手。


    父親看我有運動天賦,首先想到的不是讓我練體育,而是讓結拜兄弟,打過戰鬥的高誌勝教我格鬥和摔跤。


    因為父親的一個朋友,家裏的獨生子,就被幾個混子給幹死了。


    就為了保護兩塊錢,被打得渾身是血,死在了街上。


    打死人後。


    混子高歌,是誰,流血了飄飄。


    唱的其實是,是誰,製造了鈔票。


    隻不過那個板雞,記錯了歌詞。


    父母希望,我一個人能打五個。


    這樣在街頭遇見了混子搶錢,有機會逃命。


    等到中學,我的身手,超越了父母的預期。


    一個人打幾個沒練過的,非常輕鬆。


    之後一年。


    父親讓我學廚師,我不太喜歡。


    我曾經在理發館、服裝城、歌舞廳打工。


    曾經在晉陽街、汾河公園、柳巷打架。


    如果被逮住了,父母會想辦法撈我出來。


    廚子老爹,社會上也認識一些人,遇見了事,是狠角色。


    但是不管認識誰,找人辦事,都要拿錢說話。


    家裏的錢,被我糟蹋了不少。


    97年秋。


    我家裏有了不小的起色。


    父親從一個賭徒手裏,買下了360多平米的店麵。


    開起了飯店,東來福飯莊。


    父親醉酒後,口頭禪發生了變化,大煤礦變成了大飯店。


    母親喜笑顏開,說也不算大,才三百多平米,就眼下的營業額,一年也就賺個十來萬。


    可我,依然還是個混子。


    不喜歡在自家飯館站吧台,就喜歡在外麵混。


    ……


    97年十月上旬。


    龍城南店區大槐村。


    夜裏八點多了。


    我家的磚瓦房燈火明媚。


    客廳裏,29寸的彩電開著,一家人坐在沙發上,吃著瓜子,看著《天龍八部》。


    到了序幕,喜歡卡拉ok的父親開始抱怨:“這主題歌真難,一句都聽不清楚,一輩子都學不會。”


    母親嬌嗔說:“聽不清,你也看不清啊,不會就是不會。對了,小強的師父家裏,買了55寸的背投電視,那屏幕大的,能放個人進去,咱家裏啥時候也買?”


    母親說的師父,就是教我拳腳和摔跤的高誌勝。


    父親點燃煙,輕哼道:“你這婆姨,盡想好事兒,買店麵和開飯店,花了大幾萬,眼下哪有錢買背投電視。”


    看到了母親的失落,父親又說,“就咱家的飯店,也挺能賺的,一個月就賺個一萬多,等春節,家裏就買背投電視,賺錢就是為了花……”


    這時候。


    院牆外麵,傳來了摩托的聲浪。


    然後,就有兩輛摩托開進了我家院子裏。


    “許叔……”


    扯著嗓子喊叫的人,名字叫楊海亮。


    父親發小楊保全的兒子,年齡比我大三歲。


    跟我一樣,也是社會上混的。


    目前,楊海亮已經算道上的人,跟上了附近一個大哥。


    父親站起來,要出門迎一下。


    楊海亮已經推開門,衝了進來。


    嘴裏吃的西紅柿,肯定是從我家菜地摘的。


    本來就其貌不揚,咧開嘴吃西紅柿,更顯得兇狠。


    身上的花襯衣敞著懷,露出了刺青。


    牛仔褲幾乎要墩地,腰上別著唿機。


    跟在他身邊的三個混子,都是流裏流氣,賊眉鼠眼看著我家裏的陳設。


    “亮子,大晚上的,你帶人跑到我家裏,想幹啥?”


    父親走過去,幫楊海亮整理花襯衫,慍聲道,“天涼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沒爹的孩子更應該知道,怎麽心疼自己。”


    楊海亮的父親楊保全,本來是汽車修理工。


    兩年前夏天,去西山煤田古焦某鎮煤礦給人修車,結果迴來的路上失蹤了。


    但是從跡象來看,人應該是沒了,具體原因不清楚。


    社會上混的,都很在乎麵子問題。


    聽我老爸這麽說,楊海亮的臉色陰沉起來。


    “許叔,你瞧不起我?沒爹的孩子就不能闖蕩了?就我現在,跟著六哥,吃香的,喝辣的!”


    “你可真厲害了,是不是許叔見了你,也要喊一聲亮哥?說說吧,你有啥事兒?”


    父親很不高興的說著,然後坐下來,麵色陰鬱抽著煙,懶得多看他們幾眼。


    至於我。


    平時和楊海亮接觸不多。


    父輩是朋友,孩子輩未必就很熟。


    看到楊海亮在遲疑,身邊的幾個混子虎視眈眈。


    我冷聲道:“我爸問你呢,說啊!”


    “小強,你吼什麽?給你爸媽麵子,不愛搭理你,要不然給你一棍子!”


    楊海亮衝到了我家裏還這麽囂張。


    我都被他給逗笑了。


    就他們這幾個混子,我不用一分鍾就能擺平了。


    這個夜裏,我準備給楊海亮放血,讓他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檔次。


    但我要先聽他說什麽。


    楊海亮陰冷看著我的父親。


    “許叔,你的東來福飯莊生意挺紅火,我想帶人給你捧場,走進去根本找不到坐的地方,大廳和雅間都是滿的,這得賺多少錢啊?”


    父親沒搭茬,隻是皺起了眉頭。


    楊海亮又說,“六哥讓我給你傳話,一個月你出一千塊,東來福飯莊的安全,六哥保護!”


    父親輕哼一聲,伸手挪動紙筒,一口老痰吐了進去,低沉道:“你去告訴張永剛,等他再混幾年,小兄弟更多了,路子更野了,再來找我收保護費。”


    “許寶庫,你的意思是,不想給錢?”


    楊海亮怒聲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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