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契約是大少爺的意思。”


    許遲因為被沈蒼打的事一直懷恨在心,被許江遠帶迴家後又慘遭跪祠堂。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促使許遲越想越不甘心。


    於是決定給沈家一個教訓。


    早上,胡守約剛出門就讓許遲在半路上劫走了,並威脅他重新寫一份合作契約,將原本的一年五百件頭飾,改成一個月兩百件。


    “大少爺帶走了我女兒,若我不能完成任務,他就要……就要……”


    話到後麵沒了聲,可大家心裏都明白。


    姑娘家被外男帶走,後果很嚴重。


    特別是在清白比命還重要的古代,即便沒出什麽事,流言蜚語也能逼死人。


    更何況許遲這種算不上人的畜生,但凡有點姿色的姑娘落在他手裏,下場都不難想象。


    沈清歡歎了口氣,很同情胡守約的遭遇。


    但同情歸同情,她不能因為同情就自己跳進坑裏。


    “胡管家,很抱歉,這份契約我不能簽。出了這種事,你該找許伯伯幫忙而不是來找我。”


    “老爺已經走了。”


    沈清歡:“那找官府啊。”


    倏地,胡守約猛地一下跪在沈清歡麵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給她磕頭。


    “沈姑娘,我求求你發發慈悲,就簽了這份契約,你的大恩大德,我們全家都給你當牛做馬。”


    “胡管家,你這是幹什麽,你快點起來。”


    沈清歡無語死了,最怕這種動不動下跪磕頭的人。


    簡直就是道德綁架。


    “沈姑娘如果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胡管家,你再這樣我就叫人了。”沈清歡抬頭,正好瞧見曹宏,當即喊道:“曹大哥,幫個忙。”


    瞧見跪在沈清歡麵前的胡守約,曹宏立即走過來。


    “姑娘遇上麻煩了?”


    “嗯!”沈清歡點頭,垂眸看著胡管家道:“他在強人所難,麻煩你幫忙把他送到鎮上的許家。”


    “姑娘放心!”


    曹宏二話不說,拎著胡守約後脖頸的衣服,輕而易舉將偏瘦的人拎起來。


    “沈姑娘,我錯了,您原諒我吧……求求您救救我女兒,求您了……”胡守約又驚又怕,聲音越傳越遠。


    沈清歡唏噓的搖了搖頭,轉身去了廚房。


    ……


    吃完午飯,曹宏等人已經收拾妥當,牽著馬在門口等著。


    田氏和康氏看著換上男裝的沈清歡和汪雪兒又想笑心裏又不舍得,婆媳二人眼淚汪汪。


    “越往北天越冷,路上你們兄妹三人可要相互照應,明白嗎?”


    “知道!”


    三人異口同聲。


    康氏抹了抹眼淚,握著沈清歡的手久久不肯鬆開。


    沈清歡惆悵。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從吃飯開始,康氏的眼淚就沒停過,她又不是一去不迴。


    “娘,別哭了。路上有曹大哥他們一路護送,而且我們都是男裝打扮,不會有事。”安慰的話,沈清歡說了一遍又一遍。


    然,沒有任何作用。


    兒行千裏母擔憂。


    理解,所以不厭其煩一遍遍安慰。


    康氏點了點頭,不舍的鬆開手默默迴到沈穀身邊。


    沈清歡鬆了口氣,最怕眼淚婆娑的離別場景。


    “爺,奶,爹,娘,我們走了,你們在家保重。”道別後,她心底酸脹難受,卻始終故作堅強麵帶笑容。


    “放心,我們會照顧自己。”


    一貫冷言克己的沈莊臉上也帶著不舍,但還是強忍著擺了擺手。


    “時候不早,你們去吧。”


    沈清歡和汪雪兒上了馬車,沈蒼和曹宏安排的人坐在車轅,一家人將他們送到村口,直到馬車越走越遠,漸漸看不見。


    田氏收迴目光,看著幾個站著不動的人。


    “別看了,迴去吧。老二媳婦,明天咱們去一趟寺廟,給歡丫頭她們祈福。”


    康氏點頭:“知道了,娘!”


    ……


    進了城,曹宏讓手下安置馬和馬車,自己則帶著沈清歡他們來到渡口。


    去金陵,水路比陸路快得多。


    渡口左邊有一處棚子,有人在裏麵賣茶,沈清歡他們正在裏麵喝茶休息。


    “妹,這時候哪有船,咱們不會在這等一天吧?”


    “不會。”沈清歡看了眼站在渡口的曹宏。


    他既然這麽安排自然做了準備。


    況且曹宏是衛蘅的隨從,安排一艘船不是難事。


    果不其然,等了沒一會兒,平靜的河麵緩緩駛來一艘船,先前去安置馬匹的手下也都站在甲板上。


    曹宏打了個手勢,隨後走到沈清歡兄妹麵前。


    “沈姑娘,船來了。”


    “好!”


    站在隨著風浪擺動的甲板上,沈清歡瞬間有種腿腳發軟的感覺。


    前世今生,第一次坐船。


    心裏有點忐忑。


    ……


    與此同時。


    遠在京城的衛蘅還不知沈清歡跟著曹宏一同進京。


    正要出門的他,碰巧遇見姐姐衛萱身邊的侍女彩瑩,被其攔住了去路。


    彩瑩笑意淺淺,朝著他福了福身,道:“小公爺,娘娘請您即刻進宮,有要事同您相商。”


    “姐姐可說有何事?”


    侍女搖頭,“娘娘說您進了宮自然知曉。”


    衛蘅抿唇,對於三天兩頭被請進宮感到有些頭疼。


    見衛蘅不說話,彩瑩小心翼翼覷了他一眼。


    小公爺迴京兩個月娘娘就請進宮十迴,每次都要給小公爺介紹世家姑娘,姐弟二人一次比一次鬧得難看。


    事情傳到文貴妃耳中,被她冷嘲熱諷好幾迴。


    “小公爺著急出門,可是有要事處理?”


    “對。”


    衛蘅正想著怎麽拒絕進宮,聽見彩瑩的話心裏頓時有了主意,“皇城司有緊急公務,你迴宮迴稟姐姐,等我得了空便進宮看她。”


    “是!”彩瑩莞爾一笑,朝著衛蘅福了福身才離開。


    皇後寢宮。


    衛萱靠在窗前看書,聽見腳步聲抬頭。


    “怎麽就你一個人,小公爺呢?”衛萱往彩瑩身後看了眼,沒瞧見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皇城司有緊急公務,小公爺說處理完公務再進宮見您。”


    衛萱‘啪’的一下合上書,美眸染著怒。


    “臭小子,現在是連進宮都不願意了。”


    “娘娘息怒。”彩瑩柔聲安撫。


    衛萱勻了勻氣息。


    到底是自己親弟弟,哪能真的生氣。


    “我也是為他好,自從和紹華退婚後,全京城的人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京中貴女誰能比紹華身份貴重?


    也不知道這臭小子抽什麽風,一心要退婚。”


    彩瑩噗嗤地笑了。


    “小公爺素來瀟灑不羈,做事講究隨心所欲,若不喜歡,便是捆在一起日後也會成為一對怨偶。


    奴婢倒是覺得小公爺這麽做沒錯,旁人愛看笑話讓他們看去。


    嘴長在他們身上,想說什麽誰能幹涉得了。”


    彩瑩說完視線往外看了看,見沒什麽人,才湊近衛萱,壓低聲音說道:“奴婢倒是覺得這個婚退的好,就算有人存了旁的心思也無從下手。”


    衛家百年世家,老國公更是三朝元老。


    如今雖然年事已高賦閑在家,在朝堂上依然很有威望,且現任國公爺和府裏兩個公子都在朝中擔任要職。


    三公子雖不入朝堂,卻把持著皇城司。


    家中嫡長女更是後宮之主。


    這樣的家世,若還結交手握兵權的姻親,遲早會出事。


    衛萱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在他退婚一事上暗中做了不少動作。但不娶紹華,還可以娶別的世家女子。


    總不能一輩子不成親,打一輩子光棍。


    衛萱抬起手腕,彩瑩立刻伸手托住。


    “我那三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婚事我若不同他張羅,這輩子恐怕就要孤家寡人了。”


    彩瑩見衛萱臉色微微緩和,膽子也大了些,笑得有些沒規矩。


    “這事娘娘您怕是多慮了,奴婢瞧著小公爺心裏該是有人了。”


    衛萱停下腳步,側首垂眸看著彩瑩。


    “那姑娘心靈手巧,應當聰慧過人。隻是要靠手藝在外拋頭露麵掙錢,娶進府做妾還可以,隻是還沒有娶妻,就先納妾,隻怕讓那些世家貴族笑話。”


    彩瑩長歎一聲,道:“奴婢瞧著小公爺對那姑娘倒是挺上心,隻怕不是納妾那麽簡單。”


    衛萱抿著唇。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哎,不說這些煩心的事,我去禦書房走一趟,你去小廚房看看給皇上的補品燉好了沒有!”衛萱吩咐道。


    “是!”彩瑩應下。


    ……


    金陵。


    沈清歡等人坐了一天的船,終於在次日午時前到達金陵。


    上岸的那一刻,她們才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汪雪兒有點暈船,這會兒臉色還有些蒼白,小腿肚還在發顫,隻能靠在沈清歡身邊。


    “坐船太難受了,以後再也不坐船了。”


    沈清歡笑笑:“放心,下次迴來咱走陸路。”


    水路快則快,暈船的過程屬實難受。


    “沈姑娘,你看咱們在金陵停留幾日?”曹宏快步走近,客氣問道。


    “明日一早啟程如何?”


    一家人見一麵,聚在一起吃個飯,說一說兩邊的情況,花不了多少時間。


    況且,眼下考試在即,小叔的學業才最關鍵。


    不能耽誤太多時間。


    “可以!在下即刻讓人安排住處。”


    曹宏也覺得這樣安排妥當,迴京路途遙遠,若是每一處都耽擱兩三天,一個月都走不到京城。


    “好!”


    沈清歡點頭,瞧著渡口外人來人往的大街,心裏暗自嘀咕。


    不知道去行山書院要走哪條路。


    “姑娘可是要去行山書院?出了渡口往右邊走就能看見了。”不等沈清歡開口,曹宏便已經先一步指出方向。


    “多謝!”


    沈清歡感激不已。


    同時也驚訝曹宏的觀察力。


    明明她什麽也沒說。


    “不客氣。”


    “姑娘且去辦事,晚些會有人帶你們迴客棧休息。”


    再次道謝後,沈清歡便帶著汪雪兒和沈蒼去找四哥沈懷然。


    幾人按照曹宏指的方向順利找到行山書院,一個人影飛快朝他們撲了過來。


    “二哥,你怎麽來了?她們是……清歡,你怎麽這樣打扮?”因為沈清歡和汪雪兒一身男裝打扮,沈懷然並沒有第一眼將她們認出來。


    等看清楚後,才驚訝出聲。


    “四哥,你怎麽連我也認不出來了。”沈清歡撇了撇嘴,佯裝生氣。


    沈懷然自知理虧,連忙賠禮道歉,“四哥錯了!是四哥眼神不好,你別生氣,四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頓。”


    “沒問題!”沈懷然嗬嗬傻笑。


    沈燁中午不能出來,沈懷然帶著他們迴了住處,旁邊大街上有家酒樓做的淮陽菜很不錯。


    兄妹幾人找了個安靜的位置,等夥計走了以後,沈懷然才重新開口。


    “清歡,你讓我辦的事已經辦得差不多了。”


    “當真?”沈清歡瞬間來了精神,眼睛發亮,“對方什麽情況,具體跟我說說。”


    “好!”


    沈懷然點頭,隨後將自己摸排的情況悉數說出來。


    來到金陵,將小叔送進行山書院,他便在書院找了一處房子落腳安頓下來。


    每日等小叔去了書院後,他都會去綢緞莊走走。


    這一個多月來,金陵城的綢緞莊都讓他摸了個底朝天,並且還找到一家撐不下去的紡織作坊。


    東家因為染上了賭博,輸光整個家底,還被賭坊的人追債。


    作坊東家為了保命,無奈隻能出售祖上傳來的紡織作坊,就連作坊的工匠也一並抵押。


    為了摸清作坊的真實情況,他在作坊外麵溜達了五天。


    最終決定拿下紡織作坊。


    花了二千兩,有點小貴,但絕對物超所值。


    “作坊裏有紡織繅絲的工匠,還有刺繡的繡娘,繡品比咱們鎮上繡莊賣的簡直好幾百倍。”


    等沈懷然說完,沈清歡倒了杯茶推過去。


    “喝口茶,潤潤喉。”


    沈懷然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迫不及待道:“待會兒吃完飯,我帶你去作坊去看看,絕不會讓你失望。”


    “好,我相信你。”


    沈清歡巧然一笑。


    四哥是幾個兄長中最懂變通,也最為果決的,看好的事,下手十分迅速。


    這也是為什麽讓他陪著小叔來金陵的最大原因。


    坐在旁邊的汪雪兒和沈蒼完全插不上話,等有機會開口了,夥計也將飯菜送了上來。


    兩人默默對視一眼,什麽也沒說端起碗默默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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