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春桃眯起眼睛,不悅地問:「她到底是你誰啊,到哪兒都帶著她?還給她送飲料?」


    「我最好的好朋友。」


    「你怎麽跟她這種人纏一塊兒了。」


    「我喜歡她,很喜歡她,超級喜歡她,輪不到你指指點點。」俞秋棠跟幼兒園小朋友一樣晃晃腦袋,明明身體一動沒動,卻像在撒潑打滾。


    「……」閆春桃很無語,眼睛和嘴巴平成三條直線。


    夏千枝趕快移開發燙的臉,裝作什麽都沒聽見。


    俞秋棠低下頭,又抬起頭:「她什麽都知道,今天可以當證人。」


    不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夏千枝尷尬微笑。


    閆春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證人?」


    俞秋棠舉起京劇中應誓的手勢,一臉正氣:「她來作證,我保證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閆春桃皺眉:「你要說什麽?」


    「你先說。」


    莫名其妙的氛圍,可也說不上來是什麽莫名其妙。


    「對不起。當年是我鬼迷心竅了,害你嗓子疼了好幾天。每次想到你的時候,我都會良心不安。」


    你良心能安就見鬼了。夏千枝真的很想提俞秋棠狠狠抽這壞女人一巴掌。但當事人一如既往的淡定沒有任何表示,她也就不好發作。


    俞秋棠絲毫不意外,表情也絲毫沒有波瀾:「沒事。」


    「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嗎?」


    「知道。」


    「是總政的考核。」


    「嗯。」


    閆春桃咬咬牙,放低聲音說:「如果現在你想的話,我可以托我老公的關係把你調到總政來。」


    她需要托你的關係?說得好像在憐憫她似的,自大也該有個限度吧,夏千枝咬著嘴唇,強烈忍著想揍人的衝動。


    俞秋棠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鳳簫館最近在排新戲,太忙了,謝謝你的好意。」


    「不要再生我氣了,好嗎?」一直牛哄哄的閆春桃也漸漸開始低聲下氣。


    俞秋棠的眼神裏滿滿的迷茫:「因為這個?為什麽要生氣?」


    閆春桃愣住。這人傻也該有個限度吧。


    「你不要賭氣。」


    「我說的是真話,我從來沒因為這個生過氣。」俞秋棠頓了頓,拉住夏千枝的胳膊。「證人在這兒呢。」


    夏千枝眨眨眼。她本來以為自己成功變透明了,沒想到又被猝不及防地卷進來了。


    閆春桃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而,接下來的話讓事情再度有了反轉。


    俞秋棠笑著嘆了口氣:「其實我直接把水倒了,沒喝。所以你根本沒影響我,道什麽歉啊。」


    第64章


    閆春桃震驚。


    旁邊的夏千枝也震驚。


    未曾設想的真相。


    俞秋棠肯定地點點頭,補上一句:「你以為我沒看見,其實我看見了。」


    會議室變成學生時代的宿舍,桌上的蟬鳴順著紗窗飄到床鋪間的書桌上。


    那時的保溫杯是屬於時代的紅色,上麵還印有奧運五環的標誌,孤零零靠在窗台上。輕飄飄的楊絮卡在紗窗的縫隙中,離杯蓋近在咫尺。


    閆春桃的嗓音開始顫抖:「那你為什麽會不舒服?」


    「因為我要棄考。」


    「為什麽要棄考?」


    「因為你很想讓我棄考。」俞秋棠說得理所當然。


    「……」


    閆春桃表情扭曲。所以自己愧疚了近十年,結果最後卻是俞秋棠主動犯傻棄考的?


    夏千枝的表情也接近扭曲。她無法理解,但好像又有點理解。


    「不就是去總政,你想去就去,反正對我來講,這些地兒都沒什麽差別。」俞秋棠抬頭看天花板,仿佛那白白的牆麵在放一場電影。「你想要什麽我都給,想要我怎樣我都去做。」


    猛然颳起一陣大風,吹起的雨點打在窗邊的保溫杯上。紅色浸潤在冰冷的雨水中,熱氣消失不見。


    夏千枝望著俞秋棠的側臉,竟從那眯起的眼睛看到了青春的影子。


    不像爭吵的爭吵繼續進行著。


    「那你為什麽不再聯繫我了?」


    「因為你不再需要我聯繫你。」


    「哪兒的話,那是……」


    俞秋棠雙手插入褲兜,好像空調的風太冷,吹麻了她的手。那日醉酒的難過,畢業照上淩亂的馬克筆痕跡,都裝進了兜。


    「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天雨下得挺大。我本來被熱氣悶迷糊了,但你那幾句話罵醒了我。」


    ——畢業後能不能和你一起住?


    ——開什麽玩笑,咱們都趕緊嫁出去得了。


    ——可是我想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


    ——你好噁心。


    你好噁心。


    那是後來,俞秋棠永遠也忘不掉的四個字。它們與那日青歌賽後滿腔恨意的控訴共同封印在不愉快的迴憶中。


    四個字,擊垮了她最後的念想。


    閆春桃噎住。她張嘴張了好久,才說:「對不起……我沒想到一句話能給你的傷害那麽大。所以你後來不再聯繫我,是因為那句話?」


    俞秋棠搖頭:「不,是因為我當時思想作風確實有問題,戰友情變質了。你已經和譚文開始談戀愛了,我再聯繫你總感覺怪怪的。」


    無論往前一年還是往後一年,未來的民歌天後都會是永遠的第一;隻可惜,那一屆有一個叫俞秋棠的同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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