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扶住身旁臉色有些蒼白的流螢。


    “蟲子,蟲子……不會錯的,蟲群……”


    少女的眼睛裏因為應激泛起猙獰的血絲,她的身體自發做好了準備,顯得有些緊繃。


    “幸存者,請你活下去…如果你能夠逃出這裏…帶著我們的那一份,活下去。”


    “牢記自己作為格拉默軍人的身份和使命。”


    銀蟄蟲如雪一般降臨在殘破的世界上,鐵騎們的屍骸也如暴雨般墜落,母星上最後一片淨土也被攻破,往昔蒼穹戰線的偉業在這場肆虐的災厄中淪為曆史書上的笑柄……


    “不要忘記自己的生命終將和火焰一同熄滅,不要忘記失落家園賦予的血仇,不要忘記女皇最後的命令,不要放棄抵抗蟲群……”


    名為“薩姆”的裝甲,或是名為“薩姆”的身份被她毫不猶豫的拾起。


    望著天際邊緣匯聚而來的千萬真蟄蟲群,流螢帶著不符合她形象的狂氣笑容,一躍而起,凝聚出兩把粒子光刃向著它們襲殺而去。


    “飛螢撲火,向死而生!”


    蟲子,都應該被消滅掉!


    她絕不相信這罪孽的種族會悔改,用殺戮犯下的惡行唯有用更加殘酷的死亡來償還——格拉默最後的鐵騎,將永遠是蟲群的敵人!


    “死,死,死!”


    蟲群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來路不明的敵對分子,思維網絡在第一時間識別比對敵人的身份,力求在最快速度下找到克製的應對方法。


    “該死,一個格拉默鐵騎?都什麽年代的老古董了,還擱這兒埋伏我。”


    某個上了年紀的成熟期真蟄蟲念叨著,他還記得這群冒著火的鐵罐頭從地上“噌”的竄到他們麵前然後一臉堅毅的啟動戰甲自爆程序……


    謝天謝地,這群恐怖分子哪怕是蟲子見了都搖頭,也不知道他們的女皇是有個什麽毛病,硬是要擋在大群遷徙的路上,今天碰上實屬點背。


    但是,既然對方選擇了與族群為敵,選擇了和他們至高無上的帝皇為敵,不管是誰,不論什麽原因,都隻能有被毀滅的結局。


    “同胞們,往戰甲的光翼連接處打!他們的戰甲因為製造者不放心留了後手,那個地方是他們用來自爆的後背隱藏能源庫!”


    年邁的長者在思維網絡裏公布了格拉默鐵騎的弱點,隨後相關資料通過意識連接迅速分發到蟲群中的每一個個體。


    “禁軍十三軍團聽令!”


    “為帝皇盡忠的時刻已至!我們終將在黃金王座之下的故鄉重逢!帝佑吾身!帝佑吾群!”


    隨著一隻壯碩的,甲殼上用金色顏料蝕刻“Ω1”花紋字樣的真蟄蟲率先扇動鞘翅,各類蟲群們全都進入了緊急戰爭狀態,他們摩拳擦掌,準備向那位大人獻出自己熾熱的忠誠。


    “全軍列陣,隨我衝鋒!”


    “苟敗而挫,是墮帝威!”


    蟲群如傾覆的黑色天空,帶著無可抵擋的碾壓之勢向著那孤零零的機甲戰士發起進攻。


    流螢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整齊的蟲群。


    這不應該是信息素的影響,隻能是更可怕的戰爭動員。雖然不想要承認,但她必須開始明白,現在的蟲群已經不再隻是憑借武力就可以隨意殺死的無知野獸,他們擁有智慧。


    可是背負著整個蒼穹戰線的仇恨,流螢沒有退後的理由,格拉默鐵騎是天生的戰爭工具,他們唯一能夠接受的死亡方式是戰死沙場!


    “直至一切,燃燒殆盡!”


    裝甲在瞬間啟動到最高的能量級別,這種被稱作“完全燃燒”的狀態是患有失熵症的戰士最後的決意——燃燒殆盡的不隻有被壓榨到極限的裝甲,還有他們那開始瀕臨破碎的身體。


    光刃之上聚集的分解力場又堅定了幾分,它切開真蟄蟲甲殼的時候順滑得如同熱餐刀切開黃油,在黑色的浪潮中燃燒著火焰的騎士開始了屬於她自己的絕命之舞。


    “一百五十三,一百五十四…一百五十五……”


    流螢在心裏默數著擊殺數量,她能感受到蟲群包圍圈在一點點縮小,勢要把她鎖死在方寸之中。


    這當然是相當危險的情況,由於她過於衝動的獵殺邊緣的真蟄蟲,很快就被蟲群用戰陣呈立體框架結構封鎖了退路,等待她的隻有困獸之鬥。


    那又如何?


    戰甲能量不足就賭上自己身上全部的命途能,感覺疲勞就注射高濃度的興奮劑,如果沒有退路……被包圍的難道不是這群蟲子?


    流螢身上「毀滅」的命途從未如此閃耀。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是化作飛灰的死滅,也毅然決然的希望這份死滅能夠平等的降臨在自己的敵人身上,世間難道還有比這更具有“毀滅價值觀”的行為嗎?


    不是為了守護…已經不再是為了守護了。所有的應該被他們守護的東西,都已經徹底埋葬在了過去,在那個寂靜的星域淪為了蟲子誕生的養分。


    一切的動作都隻是為了最高效率,最大程度的範圍殺傷,哪怕是終將在這場戰役中力竭而死,她也要許多蟲子在地獄為她墊背!


    “火焰啊!平等的帶來毀滅的,象征著我生命和力量的火焰啊,如果你能夠實現我的願望,把這具枯朽的身體拿去吧,付之一炬!”


    流螢手臂裝載的兩把光刃上,命途能量又提升了幾個層次,它像是根本不會被耗盡似的,沉默的在空中劃開瑩綠色的美麗光華。


    這波紋蕩起了摧枯拉朽的漣漪,輕而易舉的撕開蟲子們的身體,綻放一朵朵殘酷的“花”。


    “第三軍團的同伴們用生命為我們爭取了進攻的機會,現在我們將執行斬首行動——年滿1琥珀紀的都隨我衝鋒!”


    “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把族群的明天留給年輕人!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那個時代的蟲群是怎麽和冒火罐頭正麵對抗的!”


    望著那機甲背後的光翼亮度達到頂峰,年邁的真蟄蟲長者明白這位舊時代的敵人已經油盡燈枯,現在是愉快的反擊時間了。


    “嗬,很有眼力見嘛……”


    流螢望著自己身邊不知何時圍上來的一群成熟體真蟄蟲,她哪裏不知這是蟲群的詭計。


    “那就來看看吧……是我的血液先被灼燒幹涸,還是你們的血先被我塗抹在刀刃上。”


    瞬息之間,戰甲又幾次躍遷,斬斷了許多向她伸過來的鐮足和利爪。


    可這不過是影響甚微的掙紮。


    光粒戰刃切開甲殼的速度在減緩,抵抗蟲群突襲的動作也越來越吃力。


    這群成熟體真蟄蟲身上有著來自〈繁育〉的命途力量保護,他們比起那些批量生產的雜兵要難對付得多。


    哪怕是流螢這種在屍山血海裏趟過的傳奇老兵都能感受到來自生物本能的恐懼反應,繁育蟲群是這個宇宙上最可怕的物種之一,他們有的是人手來和自己的敵人打消耗戰。


    “要結束了嗎?”


    流螢能看到力場護盾在被迅速削減。


    黑色的蟲潮和她來時似乎沒什麽變化,而戰甲裏的能量卻快要消耗殆盡了,她的體力也已經達到了透支的極限,思維因為過於疲憊而變得遲鈍。


    這種事情,也是在所難免的吧?


    凡人正因為擁有極限,因而出於無奈被迫選擇勇氣,但直到勇氣耗盡之後他們才學會謙卑。


    流螢能看到遠處那道橘紅色的微光,那是什麽?是某顆恆星到達可觀測角度,行星“匹諾康尼”上新一天開始的象征嗎?


    那一天,也是這個樣子的。


    殉爆的火焰從沒有生命的焦土上升騰,母蟲的哀嚎和萬千真蟄蟲的尖嘯迴蕩在戰士們的墳墓裏,她高高飛起,直至衝破消耗品的命運。


    “不像個英雄,倒像是個逃兵。”


    就這樣,死去吧。


    像個真正的格拉默鐵騎一樣,帶著對於榮光和希望的渴望,就此墜落星空。


    有什麽溫暖的東西擋在了她的麵前。


    流螢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麵前那被力場輕輕吹拂的灰色發絲。


    “不好意思,衝破蟲群的阻攔花了許多時間……我應該沒有來遲吧?”


    星拄著火焰騎槍擋在流螢的麵前,在這被蟲群層層包圍的必死境地裏,這個簡單的動作居然還有幾分瀟灑和霸氣——如果她沒笑得那麽傻的話。


    “沒有,你來得剛好。”


    雖然因為擔心星的安全,流螢升起過怒斥她讓她趕緊離開的想法,但麵對那張傻乎乎的臉,她怎麽也說不出那麽絕情的話。


    隻是可惜,這種數量的蟲群,加上還有碎星王蟲的統禦和增援,哪怕是令使級別的人物過來,不死也要掉層皮。


    你這隻總讓人放心不下的灰毛小浣熊來這裏又能怎麽樣呢,難不成你能讓這群殺氣騰騰的怪物伏首謝罪,以禮來降嗎?


    有你陪著,哪怕到了彼岸倒也不孤獨……


    “凱文老大說了,作為主人公就該用手裏的武器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但還是要試一試的。”


    星提起炎槍,在自己和流螢身上構築出琥珀色的地髓屏障,然後把槍尖對準四周那些蠢蠢欲動的蟲群……它們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不管啦,我可是要成為主人公的女人!”


    “炎槍,衝鋒!”


    她一馬當先,宛若自光明裏誕生的女神,身上的火焰映紅了流螢滿是淚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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