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哥們兒,不得不說…他寶了個貝的,你手裏的槍耍得真是不錯,我敢打賭你能瞄到行星軌道旁邊的一粒砂子……”


    “有這種手藝的人不會這麽簡單的出現在我的麵前……喵的,去喝一杯吧,我在匹諾康尼的櫃台預定了足夠燒心的法盾橡木酒。”


    波提歐,或者說現在以“波提歐”為名的星際牛仔就站在他七步之外的位置上,那支銅色的漂亮左輪手槍在手中轉了個花哨的弧度,最終歸於腰帶上皮質的舊槍袋。


    “不了,我趕時間。”


    男人把槍口燎燃著熾熱火焰的殺器對準了波提歐身體的左側,他餘光所及之處存在著某個不怎麽明顯的異常光點。


    天火聖裁在這個形態下依然擁有足夠的火力,並且兼具遠距離殺傷,他對這個老夥計的信任令他敢於在這麽遠的地方扣下扳機,不怕打草驚蛇。


    陰魂不散的憶者……


    “眼神夠冷,唿吸很輕,手也平穩得像是個機械,他嗚嗚伯的,老兄,我真覺得你這技術用來殺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有些大材小用了。”


    波提歐絲毫不慌,完全沒有擔心他走火。


    他就這麽站在那裏,依靠自己的帽簷和對方的槍口達成三點一線,他平靜的簡直就像是一個參與魔術表演的幸運觀眾。


    “多謝。”


    有了參照物,擊發子彈也將變得更加精確。


    隨著一道火焰自槍口迸發,無形的玻璃製品化作稀碎的塵埃,它們飛揚著被高溫融化,如積雪在冬日暖陽下消融。


    這一聲槍響讓波提歐左耳的聲驅元件直接燒毀,但他依舊站在那裏盡忠職守的當著他的瞄準鏡,絲毫沒有失聰的樣子。


    王凱文冷漠的看著那憶者的又一個分身就此死去,他從來沒有這麽覺得信息態生命是一種錯誤。


    “行啦,走吧,陪我去喝一杯。你們列車組的人特別囑托我要找到你並且協助你的活動,和我說說看,你是從哪裏搞到那顆子彈的……”


    “時間對得上的話,我們說不定還能給那幾個公司狗套麻袋,我相信你也有這種想法。”


    波提歐若無其事的更換了左耳的零件,然後再一次向著這位一見如故的人發出了邀請。


    這一次,男人沒有拒絕。


    ……


    兩個係統時之前,王凱文望著那一隻異域迷因把星旁邊的流螢送到了深層夢境,熟悉劇情的他知道,這是她必須經曆的“死亡”。


    在花火的劇本裏,要想讓流螢在付出最小代價的同時度過預言中的“三次死亡”,這一次是最沒有危險性的。


    畢竟理論上所謂的“死亡迷因”其正體也不過是被人飼養的“活體巴士”。它所執行的殺戮本質上是“傳送”,是一種通過極端情緒令人在夢境裏完成意識跨越的奇妙手段。


    流螢沒死,隻是去了“流夢礁”,她將在那裏進一步探索匹諾康尼的真相,並且見證她夢寐以求的“鍾表匠的遺產”。


    所以,王凱文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幹預這一幕,哪怕這畫麵的呈現有些殘忍。


    唯一稱得上遺憾的是,星現在痛失旅伴,在夢境裏度假的計劃也徹底泡湯,過一會兒還得被流螢“星核獵手·薩姆”的這個皮套按在地上打一頓。


    隻是,流螢因為劇本有這樣的保險,到現在仍然不知所蹤的梅…可能就沒有那麽好運氣了。


    在屠戮了整個築夢邊境的異域迷因後,王凱文用它們屍體中逸散的憶質和夢境碎片布置出了自上而下鑿穿整個“黃金時刻”的天井。


    他最終見到了通往深層夢境的門扉。


    當他試圖用蠻力撬開流夢礁的電梯時,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身處夢境裏的白日夢酒店。


    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一名真正的巡海遊俠就找上門來,用那把左輪手槍瞄準了他的心髒……


    而現在,他們坐在酒吧的吧台前,喝著能加滿飛船油箱當供能燃料的烈酒。


    “在我家鄉的幾千年前,人們用“波提歐”這個名字稱唿那些叫人打死的槍手。”


    “這當然不是個屬於活人的名字,但我自己正好也算不得什麽活人,便拿著這個名字滿宇宙的晃悠,去找公司狗的麻煩……”


    波提歐的鯊魚牙咬住高腳杯上作為裝飾的檸檬片,然後拉開腰間左輪的彈夾,把一枚子彈丟進杯子裏作為替代品。


    “火藥味是橡木酒最好的基調,隻要是瘋子就沒有不喜歡這種喝法的。”


    他看向鄰座的男人,把另一杯酒推到他麵前。


    王凱文接過那冰冷的酒杯,盯著那酒液表麵翻騰的烈火有些發怔。


    “她失蹤多久了?”


    波提歐問道。


    “七個係統時,算上現實和夢境的時間差距,勉強有這麽長。”


    “我能肯定她沒有被綁架,但是我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安全,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裏。”


    王凱文灌下半杯酒,望著他的眼睛說道。


    失落和不安讓他格外的焦躁,他越是這樣,身上那金綠色的力量就越是在無意識之間向外擴散。


    “我有辦法幫你找到她,至少能讓你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你冷靜一些就好。”


    “帝弓司命在上,你不是仙舟將軍嗎,我不記得跟著祂的隊伍裏有把〈豐饒〉玩得這麽出神入化的大人物……”


    波提歐語氣中滿是驚歎和不解,但神色卻鎮定如常,他從來不會被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影響心情,更不會因為這懷疑即將並肩奮戰的同伴。


    “在此之前,我們要去弄死一個想要打贏複活賽的神,不管怎麽樣,祂都不該醒來。”


    兩隻習慣了使用槍械的手握在一起,波提歐爽朗而狂野的笑了,他喜歡這類不怕死的傻瓜,因為這些瘋子,遠方的路上都有足夠的屍體鋪路。


    ——————


    “總有人要跌跌撞撞的直麵命運。”


    過往是既定的事實,完美夢境是不存在的幌子,他親眼看見,無數人為了瞬息的快樂犧牲了自己所能觸及的一切。


    星期日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在收養他們兄妹的歌斐木成為匹諾康尼的夢主後,他成為了橡木家係的家主,知更鳥也已前往艾普瑟隆星係成為知名歌者。


    在那個時候,他是那麽的相信〈同諧〉會帶來夢想裏的未來。


    直到某天,他從歌斐木那裏得到了知更鳥從遠方寄迴來的信件。


    “知更鳥為了用歌聲宣揚「同諧」挽救星球上的生命,脖頸中了一發流彈而負傷。”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星期日沉默了。


    他想起曾經和妹妹一起救下的那一隻被遺棄的小諧樂鴿:


    星期日主張為它打造鳥籠,等到它能夠飛翔的時候再把它放走,知更鳥同意了,最終二人一同見證諧樂鴿飛上天際。


    可隻有星期日知道,飛走的諧樂鴿最後還是墜落在了知更鳥的窗前。


    而現在,他的知更鳥,也成為了籠中的鳥兒。


    星期日終於明白,那些自由,那些所謂的承諾,那些美好的願景,它們都必須擁有一個超越理想主義的基礎。


    唯獨她,唯獨知更鳥是不能被犧牲的,這是他最後所剩下的作為人類的自私。


    ……


    星期日清空了整個克勞克影視樂園,讓這裏成為砂金表演的場地。


    他知道這個人想要做什麽,自從砂金走出公館他就知道砂金要幹什麽,但他依舊放任了砂金的行動,他隻想看看這個和他一樣同樣被家人愛著也愛著家人的人可以走到哪一步。


    另一方麵,憑借這枚棋子,星期日也能糾察到那些死亡案件的真兇,他早就有懷疑的對象,但現在卻出於大局考慮隻能按兵不動。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無名客雖然不夠強大,但在團結各方勢力和尋找線索的方麵有著難以想象的天賦。


    他隻要靠著無處不在的隱夜鶇跟隨著這群“主人公”就能把握好各個階段的安排。


    星期日看著克勞克影視樂園裏發生的一切,他在等那名了不起的自滅者斬下那一刀,而這個夢境的崩潰,對於他而言隻是計劃開始的啟動器。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見到知更鳥了,看不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哪怕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但他依然會覺得不安。


    隻是,他必須忍耐。


    距離諧樂大典正式開幕還有12個係統時,外麵的世界被黑白色浸染成默片,那一道自天際線展開的鮮豔的紅映照在星期日逐漸無光的眼睛裏。


    歌斐木教過他,麵對自己無法阻止的事情要冷靜且從容,當作為幕後者失去理智的時候,便已經不可避免的駛向失敗。


    但星期日現在也不免開始懷疑。


    〈虛無〉在侵蝕著他的意識,扭曲他的思想,連那神聖命途的注視都在遮天蔽日的刀光下模糊。


    恍惚之間,歌者女孩的笑容猝不及防闖入了他的思維,這麽一絲遊離的溫暖為他驅散了這足以漂白靈魂和精神的〈虛無〉。


    他開始理解,那一抹貫徹黑白世界的紅色,是死亡和絕境裏暈開的彼岸花,是人類不曾放棄的執妄誕生的思念。


    “我必須要成為太陽。”


    “為了她,也為了我自己。”


    星期日這麽在心裏說著,推開朝露公館的門,向著獵犬家係的方向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星鐵,人在冬城,模擬器重返樂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三十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三十一並收藏星鐵,人在冬城,模擬器重返樂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