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者降臨的時候,戰爭就已經開始了。


    士兵們全副武裝的到達作戰地點,艱難的用武器構築出第一道防線。


    那些從不知何處誕生的怪物已然填滿了街道,如同高效的殺戮機器那樣剝奪平民的生命。


    這就是次生災害,崩壞獸潮。


    事實上,士兵們能做的,僅僅是送死罷了。


    熱武器對於那些異類來說隻能起到極其有限的阻攔效果,他們用一切爭取的是用來撤離的時間。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之處,除了高端戰力之外,任何人都隻是微不足道的微末,是能被風暴輕鬆吹滅的燭火。


    然後,冰霜降臨了。


    “兵團到達指定位置,完畢。”


    凱文對著耳麥說了一句,然後把它關閉,塞進口袋裏,他有這個權力。


    不需要配合,和他同步作戰隻會給普通士兵帶來更大的犧牲,他所麵對的將是這一切災難的中心,隻有他現在盡快的解決律者,那些人的死才會被賦予意義和價值。


    “凱文,我走東區,那裏的崩壞能濃度到臨界點了,跟上!”


    痕遠遠的從前方向他喊話,然後就消失在城市的廢墟之中,留下一地崩壞獸的殘骸。


    凱文的目光掃向街角和獸潮對峙的士兵,將手掌對準那一大片因為矽質化外殼包裹而紫白相間的異形生物。


    “起。”


    這句話是默念的,可身體裏的力量已經聽懂了他的意願,積蓄的寒冰自大地深處升起,使得那些士兵嚴陣以待的大敵都化作毫無生命頻率的冰雕。


    覆蓋範圍半徑九點五公裏,這座城市被他的寒霜標記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藝術品,幸存者秋毫無犯,而那些猙獰的怪物盡數死去。


    這種層次的威能,這種程度的精準度,這是隻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凱文通往勝利的道路,不需要那麽多的犧牲,他就是“貪婪”,就是要無傷單刷的成就感。


    耳畔隱隱約約聽見幾聲歡唿。


    士兵們會意,分散隊伍快速離開那片場地,轉而支援戰場中其他的友方單位,協助搜救人員。


    這是他作為軍團長唯一能為他的士兵所做的事情,雖然他和他們總是身處不同戰區,但他們從來不曾分隔。


    “凱文你…果然是很溫柔的人呢~?”


    忘了旁邊還有一個難處理的家夥,愛莉希雅也是總部少有的高端戰力,所以她必然也是要參與對律者的作戰的……


    沒時間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了,戰機瞬息萬變,容不得他多想這些無關的廢話。


    東區……


    該死,那不是黃昏街的方向嗎?


    凱文的身體在廢墟裏靈活的穿行,飛簷走壁,在這座倒塌的鋼鐵叢林裏如一隻雨燕掠過水麵。


    他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他的腦子裏卻想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容,除了跟自己迴來的千劫,教堂裏的阿波尼亞,還有帕朵……


    再快一點,再快點,他不能想象自己遲到的後果,他不允許自己遲到。


    沒關係的,一定沒關係的,痕已經過去了,痕那麽可靠,一定讓手下的士兵安排幸存者的救助和疏散了,他們一定會沒事的……


    可是啊,越是這麽想,凱文的思緒裏就越亂。


    明明他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山崩若如常的冷貨,為什麽現在卻是冷不下來了?


    他難道是病了嗎?體溫都迴到常溫了,隻有戰鬥時運轉力量才能感受到那種熟悉的寒冷,這本來就不合常理。


    可那源於不知名神明的恩賜不是更不合常理嘛,體溫還能用融合戰士的階段上升解釋,神恩什麽的,總不能找靈學家談原理。


    他還沒想清楚,就已經到了黃昏街。


    可以看到那些屬於律者降臨所帶來的影響,地麵上開滿了黑色枝幹白色花朵的未知植株。


    這些異界造物隻是看著就讓凱文感受到了濃烈的威脅,強大的本能在第一時刻就讓他非常不安。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東西怕不是具有從概念上抹殺生命的能力。


    換句話來說,這大地上生長的,正是凝滯的“死”本身,所以,也就無從抵抗,無從逃離,生者就這麽平靜的歸於死亡的深淵。


    掌握“死”的律者嗎……


    他湛藍色的眼睛裏,帶上了金綠色的光芒,這絲韻彩因為他情緒的高漲彌漫到眼眶,像是平白無故為他打上眼影。


    無理由的憤怒在湧動。


    “律者啊,你到底把生命當成什麽了……”


    那無名的神,雖然不知道祂的神諭,但是凱文能感受到祂對於生命的欣喜和祝福。


    眼前,這律者的所作所為不僅觸怒了他,更是褻瀆了那位曾經給予他恩賜的神!


    他的前麵,痕站的筆直的背影遠遠的擋在那呈現出深紫色的存在麵前,他以人類的身份與那高高在上的異類對峙。


    “我絕不承認死亡是真正的解脫和救贖。”


    凱文聽見痕說了這句話,任憑漆黑的浪潮鋪天蓋地的向著他單薄但尊嚴的身體襲來。


    “那個蠢貨……”


    他一躍而起,快步衝過去,攔在痕的身前,然後凱文用冰晶凝成的巨劍向著那律者斬落。


    他看清了她的樣子,藍紫色頭發,身體嬌小,胸前有著一塊紅色的印痕,手上還拿著一柄碩大的鐮刀,一如文明傳說中慣有的死神。


    那鐮刀裹挾著陰冷的氣息,轉瞬間就斷了凱文手中的冰劍,它拖曳著深邃的流光,向著他和身後的痕斬落。


    少女清冷的臉上帶著平靜的神情,仿佛是在執行多麽神聖的審判似的。


    “以我之名,予汝等死滅。”


    她這麽頌著,在凱文的眼中,那一把鐮刀突然變得很慢很慢,好像是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將要被它這一擊斬斷。


    他能感受到,如果這把鐮刀落在身上,他的生命將會毫無疑問的被終結。


    嗬,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講道理的力量,僅僅是觸碰就可以剝奪生命。


    律者都是這樣不講道理的東西,作為世界的疾病,文明的試煉,它們總是這樣。


    ——多傲慢啊。


    靠著撿來的力量,為所欲為,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去審判這個世界,事實上自己也不過是更高級存在的傀儡罷了。


    自詡為神之代行,卻不遵禮法,不予恩德,不行善事,自以為是的,胡作非為。


    “就憑你,也配妄稱執掌生死……”


    凱文這麽想著,在心中默念那位神明的讚詞,雖然不知真名,但此時此刻,他明悟了祂的真意。


    生死之間,藏著祂的意,萬千生命之中,神低垂目光,施與真正的救濟。


    【花兒肆意綻放,迎向無法逃避的凋零;】


    【鳥兒展翼啼唱,飛向無法逃避的墜落;】


    【溪兒潺潺淙淙,淌向無法逃避的幹涸——緣何萬物必要消亡?】


    【宇宙間必有一方靈藥,足以醫治名為「短壽」的頑疾。】


    他眼中的金綠色濃烈得像是上好的翡翠,這是一抹滿是生命的欣喜,亦是一絲興意使然的恩惠。


    生命或許會因為這力量走向扭曲的災厄,或許會因為曲解走向詛咒的末路,但究其所以然,源頭之上仍是無私純淨的神恩。


    遊化眾界,拯我族裔,賜予天恩,一願慈懷…千手琉璃長生主,長明永壽尊……


    在痕睜大的眼睛裏凱文直接用他的手握住了那一把鐮刀,狂笑著,任憑鐮刀鋒利的刀刃割開手掌,流淌出金綠色的血。


    他就這樣,站在執掌死之權能的律者前,憑借著這具被賜福的身體,抗拒死亡!


    “我否定你的審判,因為人世的不義無法由此終結,生命長盛不衰,血脈延續不絕,一切的結局都隻能由生者自己選擇……”


    “在此之前,我將給予他們選擇的權利!”


    〈令諸有情,所求皆得。〉


    那滿是血液的手掌牢牢攥住了那一把致命的武器,然後,覆蓋著金綠色神輝的手掌。


    他像是捏碎一塊玻璃一樣,捏碎了死之律者手中的鐮刀,它現在隻剩下一個光禿禿的握杆。


    凱文的唿吸變得有些急促,但是卻莫名其妙給人一種氣定神閑的感覺,靠近他的痕能看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在飛速的愈合。


    哪怕是深可見骨的嚴重傷勢,在那微弱的光芒輻照之下都一點點生長出肉芽,它們糾纏著愈合如初,隻剩下那似有似無的微癢。


    “怎麽樣,還能撐得住嗎?不行的話往旁邊站著,這裏很危險。”


    凱文迴過頭和痕說了一句,然後就自顧自的向著那還有些失神的律者殺去。


    時間緊迫,他必須盡快解決這個麻煩。


    這一次,他不會留情,不會猶豫。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冰晶就已經封死了她的退路,然後,利落他一劍斬下直取她的首級。


    可惜啊,這麽快的動作,卻還是慢的半步,她一閃而過就避開了這必殺的一劍。


    諷刺的是執掌死亡的律者,現在居然是被生物對於死亡本能的抗拒給救了。


    她高興的太早了。


    下一秒,一隻被火焰包裹的拳頭自律者的胸膛穿過,噴濺出的血液在瞬間被蒸發成氣態,她的臉上很戲劇性的呈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位襲殺者是千劫。


    千師傅,就當是為了教堂裏的大家也好,為了文明對死之律者使用炎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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