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仔細的把手裏那些精致的“醫療器械”擦拭幹淨,消毒收迴。


    地上攤著一團明豔的猩紅色,那是一個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被去除了皮膚的……


    瓊華整理著那一張張完整的還有著清晰麵目的“皮革”,隨後利用精妙的刀功讓這些材料得以物盡其用。


    他身後,這種“皮革”素材累積成山,被充分而耐心的進行了防腐處理。


    不錯,活生生取了142張,還挺能堅持的……


    他看向地上蠕動的已經不成人樣的肉塊,這東西愈合的速度越來越慢了,它身上屬於倏忽的力量逐漸在無限的死亡與複活之中磨損殆盡。


    力量既然已經消失了,那這殘破不堪的意識也大概保存不了多久,已然是將死了。


    <豐饒>,終究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充其量隻是犯規的強大生命力罷了。


    人被殺,就會死。


    剝去身上最大的器官,這東西當然也難逃一死,瓊華認真的記錄他再生複活的時間。


    和之前的筆記對比,明顯這次複活耗時比最初的長了太多,這愈合速度也就比普通仙舟人快一點點,已經趨於正常的魔陰身天人。


    他離死不遠了,也大概已經褪去了倏忽的意識,思維被磨滅的如同一個新的生命體。


    這個結果,看上去還不壞。


    瓊華有些乏味了。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畢竟不是真正的倏忽,不是那個那個害死白珩的罪魁禍首,他隻是一具令使隨手製造的奪舍化身。


    於是呢,瓊華現在也隻是討些利息,算不上什麽報複啊,他是這麽想的。


    對,做了這麽多事也不過是陪倏忽化身玩一玩,誰料他這麽不經玩,才死了幾萬次就撐不住了


    ——唉,居然是高估了這化身的強度。


    可惜了應星,死的幹幹淨淨了,明麵上成為長生種,隻是魔陰身發作,嗬,怕不是連自我都保不住。


    凡人之軀,怎能領受真正的不死,應星他隻是那倏忽選擇的承載意識的容器,原主人是死是活,和倏忽有什麽關係。


    如今看著麵前這有著青黑色發絲的青年,那血紅眼睛裏隻餘下恐懼和迷茫,哦,這能不能算應星和倏忽的孩子呢?


    瓊華惡趣味的笑了,他隨手折下一根珊瑚枝,掰成四段,洞穿了那新生者的手心腳心,把他成十字狀釘在了不遠處的石壁上。


    這人他既然已經不是倏忽了,那就交給鏡流吧,等她醒來再說。


    以她的性格,十有八九是直接開殺,然後“教”他劍術,讓他去向那<豐饒>複仇吧。


    應星殘存的記憶會教會這個新生的孩子以後要怎麽去生活,雖然,相比正常生活下去,他可能會更想要得到真正的長眠?


    瓊華懶得管他,也就這麽算了。


    臨別之際,瓊華伏在那被釘在石壁上痛苦掙紮的青年耳邊……


    瓊華對他說:


    “人有五名,代價有三個”


    “應星,你是其中之一……”


    瓊華的聲音突然好像因為激動而顫抖,當然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吧。


    額,誰知道是不是本色出演呢?


    “逃吧,逃吧!!!”


    “你以為換上另一副麵貌,換上另一個名字,改成另一個身份,往日的罪孽就能一筆勾銷了?”


    “我會再找到你的,不管你逃到哪裏,我的朋友,下一次,猜猜你還能複活幾次?”


    瓊華這麽猙獰的在他的耳邊說著,這些話語終將成為這新生者畢生的夢魘。


    他要讓這個“應星”把對於【玄黃】的恐懼刻在魔陰身裏,永生永世的烙印在這具不死的身體裏。


    就憑他?他也配複仇?嗬,瓊華的複仇還沒有完成呢,他憑什麽能獲得新的生活……


    在鏡流教你劍術,賜你百死之前,請你記住,【玄黃】會永遠期待著和老友你重逢。


    現在,你所經曆的一切隻是開胃小菜,根本就談不上複仇呢。


    不管你是誰,逃到哪裏……


    “在親眼見證你的死期之前,我們會再見麵的。”


    瓊華這麽說完,把地上堆著的那厚厚一遝“倏忽化身素材”裝進儲物箱收好,離開了。


    那朱紅的眼睛裏因為恐懼甚至滲出了淚水,這新生的有著應星殘破記憶的生物完全不理解為什麽自己會得到如此對待。


    他隻能無力的掙紮著被穿透的四肢,因為不斷的複活,身上的<豐饒>所剩無幾。


    他現在已經失去了掙脫的力量,隻能絕望的期待著解救者的到來。


    瓊華走了,這金發碧眼的惡魔終於暫時放過了他嗎,他劫後餘生的發出一聲長歎。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看見了一個銀發垂肩用黑緞蒙著眼睛的女子持著冰劍向他走來。


    這是救世主嗎?還是…新的惡魔?


    ……


    鏡流看著被釘在牆上的已經算是一具空殼的那人,心領神會的理解了瓊華的心思。


    是嗎,現在白珩死了,你卻把她褻瀆成那種東西……


    作為罪魁禍首,你卻把什麽東西都忘記了,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應星,還記得我在之前說過的話嗎。


    她說:


    “我本該先殺了你…但你還有別的罪要受,永生永世。”


    鏡流要用他這空殼的一次次死亡,鍛造一把針對<豐饒>的利刃。


    他茫然地張了張嘴,那聲響如未開化的野獸。喉嚨裏的聲音戛然而止,冰冷的硬物穿過了他。


    “記住死亡的感覺,帶給他們。”


    那冰冷的劍刃,再一次穿過他的胸膛。


    ……


    他盯著地上那殺他的劍,劍刃碎了半截,支離破碎,一如它的主人……他還不是一樣嗎?


    “應星……是誰,是我嗎?”


    他想起來了什麽,可卻感覺更痛苦。


    “幻痛清晰銳利。過去種種成了鋒利的碎片,自己的姓字也已忘卻。”


    “逃吧,逃吧……”記憶深處有人這麽對他說。


    他跌跌撞撞的躲著那銀發女人的攻擊,一次次遍體鱗傷的死去,然後,注定此世顛沛流離。


    他明白,這長生不死是何等惡毒的詛咒了,好在,這持劍的女人隻是殺他,倒沒有那麽殘忍。


    等等,還有什麽記不清了。


    想起來了!


    金針入體,利鉗淩遲,一次次活生生的被剝去完整的“皮革”……


    那血池裏發生的一切,由他屍體累成的那“屍山血海”……


    那一具具殘破到不能被稱作屍體的肉塊,那一雙雙灰暗無光的眼睛,映照著那金發惡魔微笑的臉。


    “玄黃……玄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


    “求求你,我求求你…放過我…”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不是!你找錯人了…走開,走開!你不要過來啊!!!”


    鏡流平靜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那人好像想起了什麽,提著劍聽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她甚至看到這個人毫無形象的跪地求饒。


    “能讓這不死的空殼如此恐懼,甚至爆發魔陰身都忘不掉,有意思。”


    “喲,瓊華,你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嗎?嗬,我現在大概知道為什麽白珩能看上你了。”


    “你的好意我收下了,希望我們…都可以能為白珩討迴一個公道。”


    這後來發生的一切,已經離開此處的瓊華不會知道,當然他也不會在意。


    對於他來說,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一具倏忽化身已經磨滅,剩下來要做的,就是找到正主了,偉大的<豐饒>們,哈哈哈哈哈哈。


    祂可以一直躲下去的,可他隻能失敗一次,而瓊華,他有無數次機會……


    那翠綠色的眼睛裏,如今浮現出格外理智的癲狂,這純淨的毒火,想要把這個世界和那命運,都燒成灰啊。


    白珩死了,總要有人要為此負責的,在把她找迴來之前,瓊華將為她迎來最後的結果正義。


    在這世界倒置之前,他的惡意未必不能淹沒那傲慢的神座,也未必…隻有神才能高高在上。


    自白珩死去,瓊華眼中這世上的一切,不過是斷了根須的浮萍。


    丹楓,下一個,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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