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地火。】


    【我們於夜色中。】


    這座存護之城可能從建成之初就是象征著壓迫和反抗的無止息對立。


    上城區,有的是衣衫整潔,風度翩翩的政治人士,各種理由匯聚於此的科學家和技術性人才,享譽全球的藝術家和學者。


    下城區,是幸免於難的普通人,被戰士從世界各地拯救的流離失所,衣衫襤褸的他們需要為了生計付出勞動。


    他們必須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挖掘有存護之力殘餘的礦石作為能源,用這閃爍著琥珀色的晶體和上層交換物資,交換支持生命的抗體。


    誠然,在這個時候上下城區是聯通的,沒有那麽明顯的隔離禁令,可是,那些光鮮亮麗的上城區人怎麽願意看見下城區不和諧的景象汙染了行政區域的莊嚴和典雅。


    下城區人到上城區是需要繳納十分昂貴的入城費的。更多的時候,守衛還會刁難他們,盡可能阻止他們打擾了築城者老爺們的雅興。


    甚至上城區還在下城區安插了臥底和探子,精準遏製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起義。下城區的英雄把熱血空空灑在長夜中的垃圾桶裏,他們逐漸無名,冰冷的屍體再也不會燃燒。


    下城區的垃圾桶也是出於這種目的做成寬大的長方形,偶爾兼職做膽大妄為的謀反者的棺材。


    出於保護或者自保的目的,下城區開始出現和上城區有所關聯的自治組織,他們保證底層不發生暴動,又在上城區的默許下維護一定底層的利益。


    這些和稀泥的家夥自稱“地火”。


    他們在一開始並沒有那麽偉大。


    久而久之,上下城區的矛盾愈加尖銳。


    ——


    一夜之間,上城區雅利洛人類聯邦理事會的大半上層遭遇血洗。


    幸存者在黎明到來前聞到了濃鬱的血腥。


    可是政治商人就是這樣,隻要有足夠的利益,他們甚至會出售絞死自己的繩索。


    長達三個小時的爭權奪利,相互勒索,在這個冬日仿佛是可笑的鬧劇。


    他們根本不在乎死了誰,也不在乎其他人會怎麽活,甚至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可能也會死。


    他們即將麵臨最後的收網。


    ……


    下午的會議室裏,又是一地血腥。


    “……那麽,誰讚成,誰反對?”


    在無聲的讚同票和象征死亡的棄權裏,登上大守護者宮殿台階的人是梅。


    為她戴上冠冕的人是暗麵組織的首領,娑。


    站在她身邊的是人類最強的戰士,她的丈夫,人類軍團的實際掌控者,凱文。


    他們,一直都會同行,直至終末。


    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


    這個星球上唯一的城池,在毀滅的焦土上屹立著,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星空。


    【貝洛伯格】


    城市名來源於斯拉夫神話中的光明之神“貝洛伯格(belobog),這光明,是人類最後的堡壘。是雅利洛文明唯一的殘存。


    它仿佛雅利洛天與地唯一的錨點,隨著晨曦的光明,即將用希望的色彩在絕望的幕布下開場一章悲壯的史詩。


    【是的,恐怕人類是注定要失敗的。】


    【是的,未來可能是不存在的。】


    【是的,即使是竭盡全力都無法抵抗。】


    這顆星球實際上已經快要毀滅了,毀滅籠罩的地方處處都是戰場,原有的生態環境已經破壞到無法自然再生的地步。


    氣溫在升高,破敗的荒原上升起滾滾黃沙,塵土在毀滅火種的重煆下成為無堅不摧的利刃。


    反物質粒子的汙染和放射性在空氣裏彌散,侵蝕著每一個生命體。可怕的異變在不聲不響的發生,自然的造物成為扭曲可怕的模樣。


    人們其實也已經知道了結果。


    即使是梅成為大守護者更改了不合理的政令,即使是她把上下城區都治理的井井有條,即使是她讓所有人都能獲得生存的物質……


    可絕望的情緒在蔓延,不可遏製。


    空氣越來越熾熱,一如那年奧斯托利亞聯邦的那樣,毀滅的力量正在聚集,和這顆星球殘存的存護力量在鬥爭。


    可是,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存護令使為這裏的人們築起壁壘了。


    星際和平公司人員也早就撤離,這顆星球和外界斷絕了聯係。


    ——


    反物質軍團的大軍已經全部到位了,這顆星球上的人們反抗至今也不過是抵禦了他們先行軍團的第一波進攻,馬上到來的,是真正以星係為規模的毀滅。


    末日獸,成百上千的聚集在這顆星球的軌道外圍,把星空裏的光都遮蔽,雅利洛上不見星辰。


    之所以毀滅的軍團按兵不動,是因為統禦他們的令使已經死在了這顆星球,他們在等待集結完畢一擁而上,另一個原因是他們的神讓他們等待。


    毀滅的星神,難不成對這個已經將要死去的世界還有什麽安排嗎?雖然每一次,祂都會親眼注視世界的死亡,仿佛在作一場謝幕曲。


    “被軍團的洶潮席卷的世界,總會在垂危之際發出無援的質問:“為什麽?”麵對羔羊們絕望的悲喚,萬千劣魔爆發出令群星戰栗的譏笑。於邪魔亂舞之際,“毀滅”之神的廓影於星空中顯現,親眼見證又一個世界的悲劇終焉。”


    神意不可推測,反物質軍團隻能照令,按兵不動,等待著本軍團全部人員的集結。


    在等待的過程中,虛卒們看見,那懦弱的行星級文明在某個體的帶領下打完了整整一個先行者反物質兵團。


    不可思議,雖然隻有全軍團力量的千分之一,但理論上一個先行者兵團足以毀滅一個行星。


    想來也是借助那個體手中有令使力量的武器吧,反物質軍團太熟悉這力量的氣息,這是他們統帥的力量,還摻雜一絲令人厭惡的存護味道。


    他們更期待了,期待著用毀滅的火焰創造一顆死星,期待著毀滅那個擅自使用軍團長力量的螻蟻。


    快點開始吧,這場令人心動的折磨。


    末日獸在調整反物質引擎的出力,反物質炮手在預熱炮膛,人馬形態的大型虛卒正在用反物質粒子擦拭弓箭,活動那踐踏眾生的鐵蹄。


    ——


    【哪怕,我們終會失敗。】


    【哪怕,我們可能滅亡。】


    【哪怕,未來可能不存在。】


    “這不是不曾努力的理由。”


    這座孤城,這座固執的頑強的,不願意領受死亡的城市,在絕望下染就了一絲決意。


    貝洛伯格依靠的山峰上,存放著一樣被全宇宙都稱為禁忌的事物。


    一件不算武器的武器,一個最後的不算選擇的選擇。


    冰藍色的光芒,在山峰的頂端若隱若現。


    開拓星神阿基維利的無名客曾來到這個星球上,為曆經古獸戰爭的世界封印即將到來的災厄。


    也因為這,雅利洛六號才會成為星穹列車標記的站台,架設星軌。


    常年以來,這裏都是禁區,由曾經這個星球上的存護令使看護。


    【災厄,將平等的降臨在我們和敵人雙方。】


    梅從成為大守護者的時候就知道了第四份計劃書的名字——《“星核”利用報告》。


    在這個星球上,存在著其他世界避猶不及的恐怕事物,會終究把一切帶向災難的“星核”。


    嚴格來說,它造成的災難是令使級別的。


    永遠不要嚐試向它許願,除非你渴望災厄和破滅,除非,一切都已經無法挽迴。


    可是呢,從現在這個岌岌可危的世界來看,似乎這也並非不能接受的結果。


    【它,比最壞的結果,好一點。】


    梅向凱文隱瞞了許多,比如今天她會來這裏,比如今天她將要做出某個可能會被後來人刻印在恥辱柱上的決定。


    她很清醒,清醒到知道今天就是訣別的時候了。她很理智,理智到明白,這將會是一個慘烈的勝利。


    她必須要信任凱文,信任他,她拜托娑往後可以代替自己在無盡歲月裏陪他走到底。不要讓他經曆孤獨,成為冰雕一樣的英雄。


    凱文他現在應該在星球之外和毀滅的大軍戰鬥吧,如果在戰鬥中他能夠被存護星神注視,也許他就可以活下來。也許,那個時候,他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梅一直相信他可以做到,就好像他一直那樣相信她自己。


    那麽,梅打算增加凱文活下去的成功率,順便替他守住這幾乎不可能存護的城市。


    為了,能夠讓他擁有未來。


    從成為大守護者那天起,梅就能聽見腦海裏的聲音。她知道那是蠱惑,是災厄的絮語,可是她沒有選擇。


    【可是啊,她沒有選擇。】


    站在這裏,是大守護者的宿命,即使是前任那個僅僅依靠政治力量上任的無能者也是曾來過這裏的,他也抗衡住了那個東西的誘導和蠱惑,這裏是所有大守護者最後的抉擇。


    梅,你打算做什麽呢?


    她凝視著遠處那個裝置裏拘束著的幽藍色的球形晶體,步伐如踏上王座那時的堅定。


    【為了,存護住這個有他存在的世界。】


    自山峰處向下眺望,貝洛伯格燈火通明,而暮色蒼然,似一首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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