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正如曆代戰士都曾經曆過的一般。


    第五十九期七十多名訓練生在互贈祝福後三三兩兩的走進房間,喝下碗裏黑乎乎的麻醉藥,躺在了石床上等待著她們既定命運的到來。


    越來越多的黑衣人提著工具箱和散發特殊妖氣的方盒子從外麵走進房間,十多名負責清理的正式戰士也站到了各自對應的門前。


    幾個小時過去了,當所有的黑衣人帶上工具離開了石室,麻藥效果也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的散去,這些年輕的訓練生開始了她們最初步的融合。


    將感知放到最大,大量新生的妖力出現在眼前的一排石室裏。


    痛苦、悲傷、恐懼、哀嚎、各種各樣的情緒出現在感知中,那是由大量的訓練生的妖力散發出來的悲鳴。


    這些新生的羸弱妖力如同風一吹就會湮滅的殘燭一般,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居然那麽快就已經開始有人堅持不住了嗎?”


    在威利卡感知中,同一時間裏,至少有四個訓練生的妖力開始暴走,但幸運的是,這幾個小家夥還沒有放棄。


    “no.1,看你的表情似乎…已經有些廢物開始堅持不住了!那就請你替她們結束痛苦了。”


    輕佻的話語打斷了威利卡的思路,她蹙眉側身望去,一旁站著的黑衣人居然是被她之前上報列莫托彈劾的羅恩。


    “羅恩代理…不,是羅恩助理,看起來你還沒從之前的教訓裏吸取經驗啊!說起來,你再降級的話,就要外派去各個據點幹雜活了。”,威利卡一臉平靜的轉過身,紅潤的嘴唇輕輕翻動,並從中吐出刻薄的譏諷。


    “你!”,羅恩氣的滿麵通紅,指著威利卡怒喝道:“你少來,訓練生融合一旦出現失控,就必須要清理,以此防止她們徹底變成妖魔,你這麽推三阻四的,難道是想借此機會叛逃嗎?”


    叛逃?


    這確實是個大帽子,換做別的戰士可能就要據理力爭然後黑著臉進去處理訓練生了。


    但是…熟讀各項規定的威利卡知道,如果沒有實質性證據,組織也不可能直接處置no.1!


    畢竟沒了no.1誰來震懾三頭深淵?總不能讓你個羅恩扛著大劍去吧!


    “喲,長記性了!知道看規定了?”,威利卡輕蔑的掃了羅恩一眼,不以為然的補充道:


    “但你好像忘了,組織行為細則第四條規定:在確定清理目標為妖魔前,不得隨意出手,判斷失誤的話,殺人的戰士就會被視作清理對象。”


    “另外,組織內部守則第八大條第二小條明文規定,組織的戰士要盡可能保護組織的財產。其中,訓練生也歸屬於財產範疇!”


    說罷,威利卡還不忘一臉欠揍的把臉湊上去:“怎麽?你是要我惡意破壞組織財產嗎?你這什麽居心啊!身為組織內部人員,居然用心如此險惡,簡直是吃裏扒外!”


    “你少拿組織規定壓我,你不過是個怪物罷了!我可是人類!”


    說著,氣急敗壞的羅恩一把推在威利卡的肩膀上,全然沒注意到周圍一群看熱鬧的戰士,表情都冷了下來。


    誰是怪物?你小子點誰呢!?沒挨過打是吧!


    顯然,他嘴裏的怪物二字讓戰士們聽了心裏很不舒服,若不是礙於規定,她們早就一擁而上,老拳伺候了。


    斜眼掃過周圍戰士們臉上或慍怒或不滿的神情,威利卡微微一笑,附和道:“對,你是人類,我是你說的怪物,那麽我就請你這看不起怪物的人類,進去替我這個怪物判斷哪些訓練生已經變成妖魔了吧!”


    “你可要小心,萬一判斷失誤,我可是會上報首領,抗議你惡意破壞組織財產的。”


    語畢,威利卡一把拉開緊閉的房門,對著身旁羅恩做出了一個請進的手勢:“請吧!羅恩助理~”


    “進就進,我還怕你不成!你們幾個,跟我來!”


    眾戰士(抬頭看天花板):“……”,今天的風兒好喧囂啊!陽光明媚,風景宜人,就連空氣都那麽…空氣。


    “你們!你們都是聾子嗎?”


    眾戰士:“……”,姐妹們都吃了嗎?有人要帶飯嗎?


    在一眾戰士冷漠的注視下,羅恩騎虎難下,剛狠下心打算邁步走進房間。


    一旁的威利卡卻突然抬起頭,嘴唇動了動,用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訓練生融合失敗,不慎覺醒,在被戰士殺死之前垂死掙紮幹掉了一個可憐人,這種事情想必也是可能的吧!你覺得呢,人類!”


    “你…”,羅恩的臉色難看的可怕,他在與威利卡對視的一瞬間分明看到了淩厲的殺意,雖然藏的隱晦,但卻無比純粹。


    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賭這位no.1在自己進去後會不會動點手腳,畢竟…


    “好了,都別鬧了!”


    沙啞的聲音從眾人的身後傳來,戰士們循聲望去,正是組織負責訓練生的首領克利切。


    看到有首領到來,羅恩下意識的以為對方是來給自己撐腰的,他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小跑到克利切身前對著威利卡指指點點。


    聽完羅恩的控訴,克利切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隻是指著遠處的通道大門淡淡的道:“羅恩,你的情緒過於激動,已經不適合執行這個任務了,下去歇歇吧!”


    “至於你!”,克利切走到威利卡身前,抬手輕輕按在她的肩膀上:“眼下正是訓練生融合的緊要關頭,你是no.1,不要辜負諸位首領的厚望,接下來,你全權負責,別出岔子。”


    “是,克利切大人,不辱使命。”,威利卡順從的向自己的前任代理人躬身行禮,起身還不忘朝著羅恩故作惋惜的搖了搖頭。


    “哼!”,羅恩怒哼一聲憤然拂袖離去,其他幾位黑衣人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雕塑一般站在房門前發呆。


    這一次,有了組織首領的授權,自然也沒有人來礙事。


    威利卡也終於有時間去做她要做的事了,她推門走進一處有訓練生發生妖氣暴動的房間。


    房間裏,兩名剛剛醒過來就抱在一起的女孩蹲在角落瑟瑟發抖,其中一個的麵貌已經開始變化。


    她清秀的臉蛋上青筋暴起,四肢不斷的抽搐,半透明的涎水順著她咧開的嘴角滴落在地。


    “不要,我不想死。”


    兩個女孩看著背光處那名正式的戰士越走越近,絕望的閉起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突然,被好友抱在懷裏的女孩猛的掙紮起來,那樣子和快要覺醒了一樣,威利卡皺著眉頭將手搭在對方肩上,使用妖力同調將女孩躁動的妖力強行控了下來。


    “前輩,莉娜她…”,妖氣較為穩定的訓練生看到好友麵部的異變先是停止,接著又恢複了正常,不免有些驚詫。


    “她暫時沒事了,但隻是暫時沒事,不想死的話就把自己美好的記憶多想一想,想一想自己割舍不下的東西,親人,好友,拚死記住自己是人類,不要被妖魔的意識支配!隻有這樣才能在這場戰鬥中存活下來。”


    “記住,想要活下來就必須在這場與妖魔意識的戰鬥中拚盡全力。”


    說完,威利卡轉身走出了這個房間,繼而奔向下一處,盡可能的挽救那些訓練生。


    說真的,威利卡突然討厭起自己堪比眼的感知能力了。


    在她眼裏,每一處妖力的突然增大都代表著有訓練生陷入絕境。


    但她終究不是神,不可能救下每一個人,她所能做的,隻是進入每一間房間,盡可能的安撫每一個訓練生的妖氣,並鼓勵她們堅持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訓練生們妖氣暴動的頻率逐漸降了下去,威利卡也在埃米莉的攙扶下找了個角落獲得了寶貴的休息時間。


    這些天,她像一個救火隊員一樣在各個房間裏進進出出,以至於連其他戰士都紛紛來勸她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


    努力…並不一定有收獲,縱使她已經竭盡全力了,卻依舊有一具又一具被血色染紅的白色擔架被黑衣人從房間裏抬出。


    直到幾天後,克利切麵帶笑意的從漆黑的通道裏走來,對著威利卡轉達了一個好消息:


    第59期訓練生,參與融合的共有74人,成功完成融合的有42人,百分之五十六的成功融合率遠超往年的久低不上,直接打破了幾十年來的記錄。


    “往年成功率是多少?”,有戰士突然問道。


    “往年成功率在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三十五之間浮動,幾乎從來沒有成功率高過百分之四十的。”,克利切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也就是說,我的努力是有用的,對吧!”,威利卡低垂的頭顱緩緩抬起,用近乎哽咽的語氣喃喃自語起來。


    一旁的埃米莉急忙握住她的手,激動道:“對,你的努力沒有白費,你救了很多我們的後輩。”


    “那就好…”


    “還沒說完呢!”,克利切揉了揉額頭,拉住了倒頭就睡的威利卡,“我已經給列莫托大人提議了,你和訓練生今明兩天先休息。”


    “從後天開始,未來一個月由你訓練這些新的訓練生,至於其他戰士,可以返迴各自的防區了。”


    “明白。”


    借著埃米莉的攙扶,威利卡緩緩站起身,慢悠悠的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要好好睡一覺了,這十多天她除了抽空打了一小會兒盹之外,都沒怎麽合過眼。


    再熬下去,她估計會成為第一個過勞死的no.1。


    走進房間,一頭栽在枕頭上,威利卡倒頭就睡,跟著她進來的埃米莉隻能哭笑不得的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自己的摯友。


    “你啊!總想著別人,怎麽就不能多為自己想想呢!”,埃米莉氣鼓鼓的用手點了點威利卡的鼻頭,絮絮叨叨的抱怨了很久。


    直到其他戰士已經收拾好東西開始返迴各自的防區,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站起身,並在替威利卡把被子掖好後,扭頭離開了房間。


    一覺睡到飽,威利卡像是當年在布爾科嘉的家中一般,即便是醒了,也要在床上磨蹭了好久。


    直到外麵的太陽為冰冷的石室帶來一絲溫暖,翻來覆去到沒有一絲倦意,威利卡這才在被窩裏伸了一個懶腰,慢悠悠的爬下床。


    距離上一次睡大覺似乎還是上次…


    但她卻感覺自己已經有好久沒有那麽舒服的睡一覺了。


    穿戴好裝備,威利卡這才走出房間,漫無目的的在地下通道走過來走過去,她走過自己曾經的訓練場。


    空蕩蕩的廣場上除了個別巡邏的守衛再也沒有一絲人氣。


    短暫的觀望了一會兒,威利卡走到前些天訓練生融合血肉的那一排石屋前,這裏除了那些被關在房間裏休息的五十九期訓練生外,沒有任何一個正式戰士的氣息。


    “看起來都走了…”,心情沉重的威利卡站在空地上,想到自己似乎還有一件事沒做。


    放開自己的感知,不在這裏!


    又用感知向其他位置延伸查探,也不在那裏!


    組織每一年都有新的訓練生,每期都在不同的地方訓練。


    既然第五十九期的訓練生在這裏休養,那第五十八期的那批訓練生去哪了?


    總不可能這一期一個成為戰士的訓練生都沒有吧!


    或許…可以找個人問問!


    “那個…打擾一下,第58期的訓練生在哪裏?”


    守衛看著眼前的戰士,隻是看了一眼她領口的劍印,立刻就知道他麵前的女人是誰了。


    他不緊不慢地迴答道:“今天早上,她們被克利切大人和羅森博格大人帶去接受最後的考核去了。”


    “咦?今天才去,是考核推遲了嗎?我記得新一期訓練生完成融合之後,上一期的訓練生都該授印了才是。”


    “很抱歉,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還接觸不到這個層次的事務。”


    說完,衛兵就站到一旁繼續站崗,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考核…心情不佳的同時又想起自己教出來的小丫頭們,威利卡決定去考核場看一看。


    她要知道這些丫頭在自己走後的日子裏,有沒有好好訓練。


    從入口處走出,威利卡放大自己的感知範圍,找到了那群小丫頭現在所處的方向——那是位於總部東北邊的一個廢棄城鎮。


    趕到這次的試煉之地後,威利卡找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暗中觀察起這些訓練生們的表現。


    第五十八期的訓練生們三三兩兩的在一起,組成了幾個四人小組。


    小組由實力最強的那個當組長,站在隊伍的最前端,兩個實力一般的站在側翼,實力較弱的那個負責墊後。


    “唔,看樣子我當初講的那些東西她們都聽進去了嘛!!”


    看著預備戰士們整齊的隊形,威利卡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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