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挽挽!!”


    唐樾琛倏而驚醒,瞪圓的雙眼中聚滿悚然與悲慟,細密的冷汗凝結在額頭,也浸濕兩鬢的黑發,胸腔在上下起伏地震動,薄唇張開喘著粗氣。


    片刻後,他坐起身,手掌撐在額前,眉間緊皺,驚魂未定。


    夢裏的一切太真實。


    唐樾琛的手指緩緩往下撫到臉頰,摩挲兩下,瞬間屏息抬起手,顫巍巍地移到眼前。


    什麽也沒有。


    可,剛剛刺眼的鮮血明明濺到他的臉上。


    夢中,蘇挽歆在出行的路上被追殺,源源不斷地殺手朝她而來。


    那些人不要命地瘋狂攻擊,蘇挽歆與保護她的人全部被逼散。


    她隻能孤軍奮戰,而唐樾琛不知為何被禁錮在天空,以絕對的上帝視野,俯瞰著這一切。


    心急如焚。


    無論他如何掙紮,嘶吼,也打破不了這桎梏。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蘇挽歆,殺紅了眼。


    血沾滿了她的手,飛濺到她的臉,噴湧到她的衣物,渾身是血,宛如地獄的修羅降臨人間。


    殺手不再有增援,當最後一個人倒下時,她周圍已經是屍橫遍野。


    而蘇挽歆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身上的傷痕深深淺淺,流逝的鮮血也在掠奪著她的生命。


    可惜,她終究是人軀。


    唐樾琛看到她矗立在原地久久未動,記憶中那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竟在慢慢渙散,透著空洞的死寂。


    他身上的枷鎖驟然消失,他閃現到蘇挽歆的身前,想要抱住她。


    下一秒,鮮血噴湧而出。


    在他眼前,紅色的花,瞬間綻放,觸目驚心。


    無論這個夢是因為他憂思過度造成,還是真的在預示著什麽,他必須盡快趕迴她身邊。


    唐樾琛翻身下床,走到門口,將鎖解開,向內打開木門。


    門外的守衛在聽到裏麵的腳步聲時,已經嚴陣以待。


    隨著開鎖聲音傳來,他們立刻封鎖住門口,防止人出逃。


    “我要見你們的主人。”


    唐樾琛筆挺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要踏出門檻的想法,隻是平靜地向守衛表達他的訴求。


    逃,是不現實的。


    既然沒有將自己五花大綁,還以禮相待,自是十分肯定他逃不掉,所以他也不想浪費功夫和時間,不如趕緊將這裏的事情解決,快點迴去。


    守衛們沒有接他的話,而是一片寂靜。


    唐樾琛看著他們一身黑的裝扮,渾身上下完全遮裹,甚至叫人看不出男女。


    得不到迴答,他眉眼間漸漸聚起不耐煩,身側的拳頭逐漸收緊。


    君不見我,我自去見君。


    在他想抬手揮拳弄出點動靜時,白棠月出現了。


    “唐少爺,我們主子有請。”


    她話音剛落,守衛們紛紛讓出通道。


    唐樾琛嘴角扯了扯,手中的力度悠悠卸去。


    真夠及時。


    一路上,特殊的玻璃叫人看不出日夜,經過的守衛們在看到他們時,都會恭敬地行禮。


    唐樾琛眸光沉如深海,心中對白棠月在這裏的地位有了新的認知。


    她的身份竟會被安排執行美人計這樣的任務,可見他對這個組織的重要性。


    既然重要,是不是就有談判的條件。


    雖然,他不知道他們對他的圖謀是什麽。


    七扭八拐,又上又下,終於到達此行的終點。


    唐樾琛稍微調整了下唿吸,終於,要來了。


    厚重龐大的木門緩緩打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歡迎光臨,唐少爺。”


    \/


    等醫生護士重新退出病房,沈硯川也再次陷入沉睡。


    站在角落的謝允舒,四肢僵硬,雙腳麻木,眼神呆滯,顯然還沒從剛剛沈硯川的話語中迴過神。


    重磅的炸彈炸開後,發現裏麵的不是致命的火藥,而是甜蜜的糖果。


    於飛從病房外走進來,將蘇挽歆給的早餐袋遞給她,壓低聲音地開口解釋。


    “謝小姐,醫生說少爺沒有大礙,可能是夢魘了。”


    “少爺估計還沒那麽快醒來,你先吃點東西吧。”


    謝允舒有些愣愣地接過袋子,眼底的情緒在掙紮,呢喃著問出口。


    “他...他為什麽會進醫院?”


    於飛餘光瞥了眼還在昏睡的沈硯川,深吸了口氣,抬手示意謝允舒跟他到陽台。


    希望,少爺醒來不要怪他。


    謝允舒將袋子輕放到餐桌上,手指不安地攥緊衣袖,腳卻實誠地跟了上去。


    這場徹夜的暴雨終於謝幕,隻剩霧蒙蒙的雲朵還在徘徊。


    冬季的a市,寒風常駐,冰冷刺骨,雨後更是鉚足勁。


    於飛不由打了個寒顫,落在謝允舒眼中,心裏一緊。


    她轉頭隔著玻璃望向病床上的人,眉間微蹙。


    這裏的氣候,並不適合沈硯川和於飛這樣土生土長的b市人。


    特別是冬季,太過凜冽,刮風下雪是家常便飯。


    雖然她也是b市人,但她從小跟著蘇挽歆的師父,這幾年也往返於各個城市和國家之間,身體早就適應了各種惡劣天氣。


    於飛抬眼隻看到謝允舒的側臉,這個方向,她的目光毫無疑問是在沈硯川身上。


    心中,頓時有底了。


    “謝小姐,少爺昨晚酗酒了。”


    寒風肆無忌憚地刮到兩人身上,在耳邊唿唿作響。


    謝允舒不可置信地緩緩轉頭,神情驚愕,甚至她以為是風太大,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麽?”


    於飛再次開口,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曾經的沈硯川,並不愛喝酒,酒量也非常一般,他還會管著謝允舒,不給她貪杯。


    可以說,酗酒這兩個字和沈硯川掛上鉤,是完全超出謝允舒的印象。


    於飛自顧自地將話繼續說下去,他有些擔心沈硯川會突然醒來,之後他很難有機會再和謝允舒提及這些。


    “謝小姐,昨晚少爺酗酒是因為看到你和賀先生的互動。”


    “他這次大病初愈,就急匆匆趕來a市,並非因為公事,而是因為你。”


    謝允舒後退了兩步,大腦在消化於飛的話,嘴巴卻搶先一步本能地反駁。


    “我和賀大哥隻是朋友。”


    “可少爺誤會了,所以才會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狽,因為吐血而再次住進醫院。”


    “謝小姐,雖然我並不清楚當年你與少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這些年他沒有一天是活得快樂的,甚至身體也在每況愈下。”


    “我不知道每個月的一號,是不是於你們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我隻知道每個月的這天,少爺的心情會奇差無比,整天捧著手機失神。”


    “謝小姐,過去的早就過去,誰也無法改變,可當下和未來還在自己手中,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能和少爺敞開心扉地談一談。”


    “解鈴還須係鈴人。”


    於飛言盡於此,低下頭搖了搖,隨後離開。


    怔愣在原地的謝允舒,不知何時,潸然淚下。


    因為膽怯,因為害怕,因為懦弱,謝允舒這些年刻意避開有關他的一切,除了他每次交易的事情,其他的她一概不知。


    愛人的變化,令她手足無措,也令她痛徹心扉。


    這段感情,不僅裹挾她多年,也同樣的束縛著沈硯川。


    每個月的一號,是他們當年在一起的紀念日。


    捧著手機,是在期待她的訊息。


    可這六年,多少次在對話框中刪刪減減,多少次在通訊錄裏徘徊躊躇,卻沒能下決心。


    如果她但凡勇敢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蹉跎那麽多時光?是不是就不會給他造成如此多的傷害?


    當年一腔孤勇追愛的謝允舒,還是在無常的世事中,無盡的時間裏,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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