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之後的小喬文州似乎有些失了魂似的傻不愣登。


    他的目光常常處於失焦的狀態,這讓他整個人如同精致的玩偶一般。


    如果有人唿喊他的名字,他至少也要反應三秒才能發覺過來。


    發現小喬文州這樣的症狀,葉文心當即便帶著他前往鎮上的診所。


    可遺憾的是,老爺爺也瞧不出小喬文州究竟怎麽了,但他給出了一個建議,“或許城裏的醫生能夠治療。”


    城裏嗎?


    葉文心還從來沒有去過城裏,她把這件事告訴了喬五德。


    喬五德說:“文心,我不方便請假,你看周日可以嗎?等周日的時候,我帶著你還有寶寶,我們直接去城裏最大的醫院給寶寶治療,好嗎?反正距離周日也隻要兩天的時間了,很快的。”


    要等到周日嗎?葉文心打心底裏不願意,她想現在就出發,她不想耽擱哪怕一個小時的時間。


    似乎看出了葉文心的不情願,喬五德:“文心,你知道的,我們廠裏最近正在裁員,真的不方便請假,你就理解一下我好嗎?”


    “寶寶這個樣子我也很擔心,但是他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


    眼看著葉文心當即便要反駁,喬五德話音一轉,“而且今天已經周五了,就算我們現在就出發,也是趕不及到城裏的。”


    “過了明天就是周日了,等到周日一大早我們就出發好嗎?”


    “也就一天而已,隻需要等一天,文心,你理解一下我好不好?”


    他的麵色中已經隱隱帶著一絲哀求,但葉文心仍舊不肯鬆口。


    “文心,周日的時候,城裏的百貨大樓有打折,到時候我帶你去買漂亮裙子。”


    “還有,我記得周日的時候,城裏的中心廣場有秧歌表演,我帶你去看。”


    “而且,周日的時候,城裏……”


    他說了很多隻有周日的城裏才會有的好東西,他極力引誘著葉文心答應他的請求。


    但是,葉文心搖了搖頭,“五德,我不在乎那些東西,我隻是很擔心寶寶,我們真的不能現在就出發嗎?”


    沒有辦法,喬五德歎了口氣,“文心,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身上沒錢,要等周日的時候財務發工資了我才能給寶寶看病,你知道的,城裏的醫院收費會高一些,我們沒有足夠的金錢,不可能買得到藥品。”


    “沒錢?”葉文心滿心詫異,“怎麽會沒錢?”


    她不能理解,“你不是上個月才發過工資嗎?這段時間我們家也沒有很大的開銷啊,你怎麽會沒有錢呢?”


    她直直看著男人的眼睛,“五德,你是不是在騙我?”


    眸光微閃,喬五德呐呐道:“文心,有大開銷……”


    葉文心深吸一口氣,她問道:“是什麽?”


    喬五德避開了女人的視線,“人情來往。”


    葉文心:“人情來往?”


    “嗯。”喬五德下意識舔了下唇角,“你知道的文心,我們廠子最近正在裁員……”


    葉文心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所以你就拿著錢去賄賂你的上級?”


    喬五德當即皺眉,“什麽賄賂不賄賂的,多難聽啊,都是人情你懂不懂?”


    一個在眾人口中一直都很老實的男人驀然豎起了尖刺,並且他的尖刺正對著他口中最愛的人。


    “大家都是這樣的啊,我能有什麽辦法?”


    他急急地解釋,麵容中已經隱隱充斥著戾氣。


    “不給他們一點好處,我一定會被裁掉的。”


    “如果我失去了工作,我們這個家該怎麽辦啊?”


    “啊?文心,到時候該怎麽辦啊?難道要你出去工作嗎?”


    “先不說你能掙到多少,首先你能找的來工作嗎?”


    “沒有工作,我們一家吃什麽、喝什麽?”


    “還有寶寶,沒有工作就沒有工資,我拿什麽去給寶寶看病?”


    “文心,為什麽你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呢,我每天工作那麽辛苦,我為的都是什麽啊?”


    他似乎非常難受,表情看起來要哭了一般。


    但葉文心依舊不為所動,“可是你現在即便擁有工作,也依然拿不出錢給寶寶看病,你的工作又有什麽意義?”


    喬五德當即便要反駁,葉文心阻止了他,“五德,能不能先聽我說?”


    喬五德麵露縱容的模樣,“行,那就你先說吧。”


    但葉文心並不為這份縱容而感到開心,“現在寶寶的事情才是最要緊的。”


    “既然你已經拿錢去走了人情,那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我們先暫停這一部分的討論。”


    “我覺得寶寶的事情真的不能耽擱,這樣吧,我們先去借一點錢——”


    說到這句,喬五德瞬間爆發,“文心,你竟然讓我去借錢?!”


    葉文心:“借錢怎麽了?又不是不還了,我們之後還給他們就是了,現在不是情況緊急嗎?你——”


    喬五德瞪大了眼睛,“你讓我一個工人去向那群農民借錢?!”


    他麵紅耳赤,“他們能有幾個錢?從來都是他們來向我借錢,還沒有我去向他們借錢的道理!”


    葉文心:“可是——”


    喬五德:“沒有可是,我是不會去借錢的!”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能夠商量的餘地。


    葉文心深吸一口氣,“那我去借,我帶寶寶去城裏。”


    喬五德:“不準!”


    他雙目赤紅地盯著葉文心,“我不準你去借錢!”


    他把守著門口的位置,“葉文心,你給我聽著!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別想出去借錢!”


    他唿哧唿哧地喘著粗氣,整個人如同暴躁的黑牛。


    葉文心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著麵前的男人。


    “喬五德,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好像……快要不認識你了……


    被葉文心用極致陌生的目光望著,喬五德用手掌遮住了自己的眼神,他閉了閉眼睛。


    “抱歉,文心……”但卻沒有絲毫讓開的意思,“文心,隻是一天而已,你等等我好嗎?算我求你了。”


    他用哀求的目光望著葉文心,“求求你了,老婆,老婆!”


    眼見葉文心仍舊沒有鬆口的意思,忽然,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簡直聲淚泣下,“我給你跪下行嗎?算我求你了!”


    葉文心被眼前這一幕驚到了,她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個字。


    那邊,喬五德還在苦苦哀求,“文心,老婆,求你,求求你……”


    葉文心怔怔地望著麵前這個已經開始逐漸陌生的男人,她後退了兩步,五德,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突然,兩隻嫩藕似的手臂抱住了她的小腿,她下意識垂眸看去。


    是小喬文州。


    他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嗓音有些顫抖,“媽媽?”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是下意識尋求自己的安全感。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葉文心連忙抬起頭以免淚珠滑落。


    快速用手背擦拭眼眶,葉文心順勢蹲了下來,她有些勉強地勾著唇角,而後用手背遮擋小喬文州的視線,“寶寶別怕。”


    她用溫柔的懷抱將惶恐不安的小喬文州納進懷裏,“媽媽在呢。”


    而後,她看向了邊上的男人,“起來吧,我答應你就是了。”


    麵對男人,她的嗓音驀然冷厲下來,“不要嚇到寶寶,他還小。”


    喬五德如願以償,他慌忙站了起來,並連聲保證,“文心,老婆,你放心,等到周日一大早,我們就帶著寶寶去城裏。”


    他信誓旦旦道:“我們一定可以治好寶寶!”


    葉文心頭也不迴,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然,就是這樣的迴應卻令喬五德好似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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