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身為母親就是這樣吧,她沒有很大的力氣,也沒有很強壯的身體,但就是能夠在特定的情況下,變成超人一般的存在。


    待在她瘦弱的臂膀之下,你仍然能夠感到滿滿的安全感。


    就像浸潤在永遠不會冷卻下來的溫水之中,你隻會感到舒心與幸福。


    半眯著眼睛,小喬文州的嘴角勾起彎彎的弧度。


    “媽媽……”


    就像清風明月一般舒緩而極盡繾綣的嗓音,“嗯,怎麽了?寶寶又不舒服了嗎?”


    “沒有……我……”很好,很幸福……


    他眯著眼睛,不自覺蹭了蹭這個堅強的臂膀。


    媽媽……


    忽然,一個不算寬厚的手掌搭在他視線的正上方,剛好幫他抵禦了外界冷冽的寒風。


    抬起沉重的眼皮,借著瑩瑩的星光,他看見了那隻纖細而通紅的手掌。


    眼眶瞬間變得濕潤,心髒有些瑟縮的難受。


    媽媽……


    他悄悄地抽了抽小鼻子,努力用十分乖巧的嗓音道:“媽媽,我不冷。”


    好似沒有聽見一般,那隻手掌仍舊固執地停留在原地,他不得不再一次重複,並努力加大了一絲音量。


    “媽媽,我不冷。”


    這一次,她聽到了,“嗯嗯,媽媽知道了。”


    但手掌卻沒有絲毫離開的意思。


    媽媽……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而後向著女人的懷中靠了靠。


    這樣,媽媽或許就不用那麽擔心他了吧?


    小喬文州用自己混沌的腦袋這麽想著。


    漆黑的夜空下,聽著屬於媽媽的心跳,小喬文州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在即將沉入夢鄉之前,他最後的想法是——


    好像……有什麽事情被他遺忘了……


    是什麽事呢?


    好像是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小喬文州被猛然驚醒,他拚命地與困意作鬥爭,他用黏成一團的思維努力地思考。


    他必須想起來的、很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他用盡全力睜著眼睛。


    突然,一滴清涼的點滴落在額頭。


    小喬文州怔怔地眨了眨眼睛。


    下雨了……


    下雨了?


    葉文心抬眸看了一眼天空,看不見的水滴從天而降,而後無情地砸在裸露出來的皮膚上。


    隻是頓了不到一秒,她攏了攏小喬文州身上的小被子,而後快速向前奔去。


    同時,她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小喬文州,“寶寶,別怕,媽媽會抱緊你的。”


    “嗯嗯。”小喬文州乖乖巧巧地迴應。


    同時,他學著媽媽的模樣,用小拳頭緊緊攥著被子的一角,好像在說:看啊,媽媽,我自己也能照顧好自己哦。


    可惜,這一幕沒有被葉文心看到,她正全身心地向前奔跑。


    她在想,如果她跑快一點,是不是就能夠在雨徹底下大的時候趕到鎮上。


    然,天不遂人願。


    小小的雨滴在短短的時間裏快速變大,砸在臉上生生得痛。


    咬了咬牙,葉文心繼續向前奔跑。


    她緊緊抱著懷中的小人,讓其免受風雨的侵襲。


    至於她自己……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神去注意自己了,任由風雨無情地吹打著。


    忽然,從懷中響起一道微弱的聲線,“媽媽……傘……”


    聽到聲音,葉文心順勢看向了自己的腰間。


    那裏,別著一把她早就準備好的雨傘。


    她抬眸看了一眼天空,雨勢絲毫沒有要小下來的意思,豆大的雨滴瘋狂地砸著地麵上所有的一切。


    決定也就是一瞬間。


    葉文心停下腳步,她蹲了下來,雨滴順著她的眉骨蜿蜒而下,她卻好像恍若未覺。


    將小喬文州放在地上,她撐開雨傘,笑著說道:“寶寶,等會兒媽媽背著你,你給媽媽打傘好不好?”


    小喬文州點點頭,模樣乖巧,“好。”


    得到迴應,葉文心輕輕地摸了摸小喬文州的頭頂,“寶寶真棒!”


    小喬文州瞬間露出一抹開心的笑顏,他咯咯地笑著。


    葉文心也露出了笑意,本就輕柔的麵容好似更加和緩。


    重新啟程的時候,他們前後交換了位置,就像他們約定的那樣,葉文心背著小喬文州,而小喬文州則在後麵打著雨傘。


    如果是平時的小喬文州,撐著一把雨傘對他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但現在,他生病了,本就渾身疲憊提不起力氣,再加上今夜的風,似乎格外的大。


    他必須用兩隻小手才能勉強抓著雨傘。


    他已經很努力,但雨傘依舊歪歪扭扭,有幾次還差點被狂風卷走。


    啊啊啊,可惡的風!竟然敢搶奪媽媽的雨傘!


    小喬文州使出了吃奶的勁兒,終於從惡魔寒風中將雨傘搶奪過來。


    他兩手並用,死死攥著傘柄。


    要給媽媽打傘……


    這麽想著,他把雨傘用力向前傾斜。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晶瑩的水珠從葉文心的眼眶悄然滑落。


    這就是她剛剛遲遲不肯讓小喬文州打傘的原因……


    強行將鼻音壓下,她用極致溫和的嗓音說道:“寶寶,把雨傘往後麵靠一靠。”


    “啊?為什麽?”小喬文州疑惑地詢問,“是寶寶做的不好嗎?”他驀然有些緊張。


    “沒有哦。”葉文心不急不緩地解釋,舒和而緩慢的嗓音令小喬文州不自覺安定下來,“是因為媽媽擔心寶寶打不到雨傘被淋濕。”


    “那樣的話……”她的嗓音驀然低沉了稍許,她鄭重地說道:“媽媽會心疼的。”


    媽媽……心疼?


    小喬文州怔怔的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很疼嗎?”


    “嗯。”葉文心重重點頭,“很疼很疼。”


    小喬文州發出一聲驚唿,連忙把雨傘往後麵靠,並擔憂地詢問,“媽媽現在還疼嗎?”


    葉文心迴答道:“寶寶保證自己不被雨淋到,媽媽就不疼了。”


    小喬文州連忙保證道:“好,寶寶保證自己不被可惡的雨滴淋到!”


    葉文心:“嗯嗯,寶寶真棒!”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時不時的,小喬文州便會詢問道:“媽媽現在還疼嗎?”


    葉文心則根據小喬文州打傘的位置迴答疼或者不疼,而後在小喬文州調整位置之後道一聲,“謝謝寶寶。”


    就這樣,兩人一起在風雨中前進。


    他們互相依靠著,倒也不覺得害怕。


    隻是寒風實在淩厲,葉文心感覺自己的皮膚都快要裂開了,更不要提後麵還在打著傘的小喬文州。


    可是,自始至終,小喬文州沒有任何哪怕一聲哭鬧,他始終乖巧。


    寶寶……她的寶寶啊……


    葉文心的心尖在抽搐似的痛。


    不由地,她再次加快腳步。


    她的目光遙遙望著前方,她已經不知道行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行走了多長距離。


    她感覺自己的雙腿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雙臂更是酸澀宛如灌進了陳年老醋。


    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但事實上,她一次都沒有倒下。


    唿——她吐出一口濁氣,繼續,前進。


    她想,她得再快一點了。


    同時,她在心底暗暗祈禱,希望前麵的土路還沒有變得泥濘。


    要不然……可就不好走了。


    她很清楚,在大雨的衝刷下,泥濘的土路會變成沼澤一般的存在,它會緊緊抓附著每一個行人的腳底,每一步都會變得十分艱難。


    同時,雨水以及泥土的混合物會讓道路變得更加滑膩,如果一個不小心,很容易栽在地上。


    雨後的土路,是一條任何人都不想通行的存在。


    葉文心同樣如此。


    因此,她再一次加快速度。


    從外麵看,風雨中行走著一個看起來頗有些瘦弱的女人,她的脊背塌陷下來,每一步都十分沉重,似乎已經達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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